■刘忠俊 文/图

    画派的产生

    艺术史是流动的，即便是属于宗教艺术的西藏唐卡。藏区广袤，不同地域的绘画风格往往会受到毗邻地区文化影响：后藏绘画受印度和尼泊尔的影响比较深刻；康巴地区由于靠近内地，故受汉地绘画影响更明显；而阿里地区毗邻克什米尔，所以就长久地受到犍陀罗艺术的影响。

    齐吾岗画风。西藏画家雅堆·齐吾岗巴（约公元十三——十四世纪），他想突破长期以来尼泊尔绘画的桎梏，找到自己的视觉方式。艺术的变革是艰难渐进的，尤其是绘画技法的改变，而画面构图的改变较为容易。改变构图的第一步，便是画面比例的调整。于是齐吾冈在尼泊尔画风的基础上“把主尊放大，把陪衬人物缩小，背景留出一定的空间，用图案来填补。此外，他绘制的人物造型弱化了体积感，逐渐变得平面。

    有的学者认为：齐吾冈的风格影响了后藏地区，形成了“齐吾冈画派”。该画派主体上保持了印度-尼泊尔的画风，融入了藏族的审美情趣。色彩以红色和蓝色两种颜色为主，画面构成仍旧为“棋盘格”构图，人物线条自然流畅、装饰图案缜密精致、服装纹饰变化多样、忿怒神像身材矮小等特点。这一画派年代久远，如今几近失传。除了类乌齐寺等一些古老寺院的壁画外，现在已经很少能够看到。

    不过，也有学者认为齐吴冈的风格其实只是尼泊尔画派的延续，而非单独的画派。现在并不太确定齐吾冈画派是否存在？因为目前只能看到齐吾冈的一些作品，不能肯定当时就流行这种风格，还要经过文献学的考据才能慢慢确定。

    到了明、清时期，随着内地绘画艺术和织锦、缂丝等工艺美术大量进入西藏，汉地青绿山水画唤醒了西藏人对自然的原始崇拜；加之经过几百年的唐卡传承，西藏画家积累了大量的绘画技法和生活感悟。于是从公元十五世纪开始，西藏绘画逐渐弱化了印度——尼泊尔绘画的影响，重点学习汉地绘画风格，从而导致了西藏美术史上的大变革，嬗变出流传至今的“勉唐钦莫”、“钦则钦莫”和“噶玛嘎孜”三大画派，而画面背景中的山水画法成为风格归属的重要指标。

    勉唐钦莫画派。“勉唐钦莫”画派，简称勉唐画派。它是由山南画家勉拉·顿珠嘉措（山南洛扎县勉唐人，大约生于公元15世纪初。传说他自幼聪慧，写得一手好字。他的婚姻生活十分不如意，他不愿与不称心的妻子厮守一生，于是弃家远游，流浪四方。在羊卓雍湖附近，他无意发现了一套画笔和一些作画的粉本底稿,这个发现也使他重新发现了自己的使命，萌生了立志作画家的愿望。他到后藏和萨迦这样的寺院文化中心寻访名师朵巴·扎西杰布。在受业于朵巴门下不久后，勉拉·顿珠嘉措便成为一位技术高超的艺术家，后来勉拉·顿珠嘉措创立了勉唐派。另一种对勉拉·顿珠嘉措的传说是，他的前世本是一位中原的汉族艺术家，制作丝织挂毯。勉唐大师在一个机缘巧合之时见到了自己前世所制的挂毯，前世记忆一下子被唤醒，从而使他的作品表现了与汉族艺术风格的密切联系。他创立的画风是一种汉、藏艺术的综合体，并因此而声名显赫。目前尚存的勉唐大师亲绘作品能够对应于历史记载的只剩下为法王根敦竹巴所绘的扎什伦布寺措饮大殿的一组壁画。）创立的。公元十五世纪二十年代，山南勉唐地区发现朱砂矿，勉唐派的创始人，勉拉·顿珠嘉措也降生于此地，他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天赋异禀的画师。在他的艺术生涯里，由于婚姻上的不满而离家出走，却在出走的路上得到菩萨的启示开始学画。师从唐卡画师多巴·扎西杰布，学得一手精妙的佛像绘制技法。勉拉·顿珠嘉措观想他的前世乃是汉地画师，于是他继承了前世的艺术禀赋创造出了“勉唐钦莫”画风。

    勉唐画派的创新主要有三点：1、在保留尼泊尔画派“棋盘格”构成的基础上，将背景置换成汉地青绿山水。早期勉唐作品上的山水与“棋盘格”布局是简单结合的；到了后期，勉唐派画家会把画面上部的佛、菩萨造像缩小，而把前景造像放大，通过这样的调整使得造像具有了前后纵深，与山水空间和谐统一。2、画面色调也逐渐从红蓝（绿）对比变成了青绿色调，以高原夏季的蓝绿色为主调，与主尊的红和黄衣饰形成对比,并由山崖云雾等中间色形成过渡；最后勾勒金线统一画面,整体看来色彩艳丽、厚重且和谐。3、该画派在造型方面以文相见长, 佛、菩萨、罗汉的身体比例开始变短、变胖，五官接近中国人的长相，甚至着装也开始汉族化了。

    勉唐派的历史性贡献:在公元十五世纪，唐卡绘画风格转向学习汉地艺术的审美，是以勉拉·顿珠嘉措为代表的时代的艺术潮流，这是个巨大美学冲击。受到此冲击的藏地艺术家不断地想要突破古代石窟艺术在画面上的影响，从构图上打破了棋盘格的桎梏。它将唐卡这一外来艺术全面改造成为西藏本土艺术，这样的本土化过程一定是包含着审美方式和创作观念的本土化，也一定是藏族特有的人本精神渗透于其中，并影响唐卡发展五百年之久。

   钦则钦莫画派。“钦则钦莫”画派，简称为“钦孜”画派。由勉拉顿珠嘉措的师弟贡嘎岗堆·钦则钦莫（钦孜画派的创始人是贡嘎岗堆·钦则钦莫居士。他出生于山南地区贡嘎岗堆镇。出生时间与勉拉·顿珠嘉措相近。他自幼酷爱美术，后来拜当时最著名的美术大师朵巴·扎西杰布为师，学习美术理论与技法。通晓了藏、汉、印、尼泊尔等各种绘塑派别的技法。）创立。该画派是在尼泊尔风格基础上的西藏化。它在构图上保持了尼泊尔绘画中主尊较大的特点，但在风景、服饰的表现上也吸收了汉地绘画的特征。这个画派善于用写实手法表现生活中的各种事物；身体造型修长，手足柔美、姿态动感夸张；背光火焰的处理与勉塘画派迥然不同。并且该画派特别擅长表现忿怒相神祗，追求画面张力和凌厉美感。所绘制的金刚护法有着夸张的身体姿态，着重刻画脸部龇牙咧嘴的感觉，甚至舌头在口腔里旋转，眼睛里布满血丝，极尽怖畏。

    钦孜、勉唐两派的技法都是继承“重彩平涂”的尼泊尔画法。如果说勉唐画派走的是创新之路，而不停的向汉风靠拢，沿着风景画的趋势走下去，一直走到“嘎玛噶赤”的出现；那么钦孜画派就是保守主义，它一直保持尼泊尔的传统，捍卫着重彩。它的画面上也画了很多山水，但是又看不出具体的风景。因为它的山水元素只是为了填补画面，很少从整体上作为一幅山水背景来考量（这一点也影响了后来新勉唐画风）；有时候它的画面中会有很多直线形，近似于平涂色块的版画，其大红大绿的深沉色彩布满整个背景。

   钦孜画派的唐卡相对较少，多以壁画形式深藏于贡嘎曲德寺等极少数寺院中。钦孜画派与勉唐画派的出现，为尼泊尔绘画风格划上了句号，西藏本土绘画风格完成形成，走上了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