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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共菊花醉重阳

甘孜日报    2017年10月27日

    ■唐志强

    路过东街的一家花店,门前摆着一桶桶的菊花和百合。百合的香气很浓,白的淡雅,红的锦缎般贵气。而黄菊,尽管大丛大丛地拥着,那清凉的香气还是被百合遮了去,我对菊有些怜悯。

    有一年春天,母亲在院子里栽过一丛小白菊,说是到秋天可以采菊泡茶。得了地气的菊长势很旺,半人高,不光是枝叶繁密,根也在土里一小丛一小丛地串,串到菜地里。这长势让我心里发慌:到秋天不开花怎么办。刚入秋,看着尚还青嫩的枝杈枝杈上已满是星星点点的花苞了。恍然一夜之间,却又是一片花开似雪,引来蜜蜂嗡嗡地寻蕊采蜜。许是因为蜜蜂传粉,菊花到盛开的时候,不再是纯白,而成了水墨濡染的淡黄菊。那年秋天,院里院外满是沁脾的菊花香。

后来又因为菊与母亲赌了回气。

    母亲来县城的时候,我陪她去街上散心。看到菊花欢喜得不得了,想买。母亲执意不让买。我赌气买了一丛回来,一路上两人无话。到家里往瓶里插的时候,母亲说,今年闰六月,菊花在闰年是不祥的。我问为什么,母亲又说,大家都说黄巢率众起义兵败那年是闰年,后来民间就把菊花用来祭奠和哀悼。母亲嘱我,送人不要送菊,只把它当平常花赏就是了。她不是不喜欢菊,是把喜欢上升到了精神的层次。

    隐隐地对菊有了戒备,看到听到读到有关菊花的,就留了心。咏菊的诗很多,多是赞咏菊如何傲霜高洁,我发现叹咏残菊的诗作更多。《红楼梦》里,众姐妹赏菊做诗,探春吟出“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小雪时节赏菊,看在眼里的已是残菊了。一个冰雪聪明志向高的人儿,以秋后残菊作题,或是隐喻自己“生于末世运偏消”的命运写照?

    后来,在沈从文的《菜园》里,又见到了菊。每年都种白菜的玉家菜园,因为北平来的美丽的媳妇特别爱菊花,玉太太就专门留了一块地种菊花,各地寻觅佳种。八月里母子们同在园中看菊苗,她“见一对年轻人在菊圃边料理菊花,便做着一种无害于事极其合理的祖母的梦”。而那个“一面同母亲说北平栽培菊花的,如何使用他种嵩草干本接枝,开花如斗的事情,一面同蹲在面前美丽到任何时见及皆不免出惊的夫人,用目光作无言的爱抚”的玉家少爷,和那美丽的媳妇一同被人“请”去,便再也不回家了。秋天来时菊花开遍了一地。玉太太对花无语,无可记述。沉默寂寞地活了三年,到儿子生日那一天,天落大雪,想这样活下去日子已够了,春天同秋天不用再来了,便缢死了。

    “菊花残,遍地伤……”每当听到周杰伦口里含糖一样的浅吟吟唱,眼前仿佛就再现出《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镜头,巩俐绣菊花巾时的悲忍决绝的神情,万千兵将残杀,血溅菊花……炫目,惊心。听说张艺谋拍片子时从云南空运了许多的菊花,搭建一个近乎辉煌的菊花台,最终人亡菊残,让我心伤了多日。人到了无以忍的时候,会愤然绝然地反抗,无辜的菊花却成了祭奠。

    前不久,友人送我一幅字:菊是傲霜梅傲雪。认为是我性情的写照。这让我心里不安。一个人在外单打独斗,说不上“风刀霜剑严相逼”,也领略了几分世情的寒凉,谁还傲得起?菊本来是柔弱的寻常花,花期却被倒霉地放在了肃杀的秋,只能凌霜盛放了。我不懂得花语。我想菊花与风霜里凛然无畏,“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也许更是无奈的。

    小时候看《镜花缘》连画画时,就替百花不平。心月狐受命下凡做了皇帝,记着上世的怨,在上林苑赏雪时,醉笔发旨,令人间百花齐放助兴。牡丹傲骨了一回,就被焚了枝。花真可怜啊,能抗住人间风雨霜雪,抗不过的,是人。遇了不平事,人不敢言,花解人语,于是菊花就被许多高洁人士拿出来象征了。菊花残,遍地伤,心伤也好,神伤也罢,多少人的笑容开始泛黄……弯弯的月勾住过往,往事却也泛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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