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在的位置:康巴传媒网 >> 文化 >> 康藏文化 >> 浏览文章

哈达

甘孜日报    2017年11月23日

■田勇

    3

      随着产期的临近,莫瑞巴臃肿的身体,不再能适应任何体力方面的活了。住在酋长安排的稍显舒适些的房子里,雷维耶,依旧挂念着阿鲁一家的生活。

     几个月前,莫瑞巴的丈夫,望着妻子逐渐隆起的腹部,明白无论自己怎样挣扎,也无法养活未来的小生命。于是想尽办法跟在邻国肯尼亚挖煤的表哥(即:地麦卡的父亲)联系上,带上简单的行李,跟莫瑞巴说好,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后,便一路跋涉,偷渡去了那座私人煤矿。

      对于一次次雷维耶给予生活上的无偿帮助,淳朴的莫瑞巴感觉唯一回报的方式,就是帮客人煮杯非洲的咖啡。现在她无力做了,在生前三个孩子的时候,腹部也没这样臃肿过,有时感觉站起身都会气喘吁吁。自然地,小阿鲁在帮助***同时,接下了做咖啡的活。纵然,雷维耶,不想那杯咖啡,但只要听到他的厚重脚步声,莫瑞巴就会示意阿鲁忙碌起来。

      伴着次数的增多,小阿鲁咖啡的味道,不比莫瑞巴的差上多少。偶然,雷维耶,也帮助打打下手。其中的乐趣,填满心胸。

      傍晚,金色的阳光,懒洋洋地披在土米村的草屋顶上。雷维耶用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跟远在拉萨城的尼珍通了电话,问问孩子们最近的情况。尼珍回说,大些的诺雍康卓跟她的弟弟惹索瓦已经回果洛老家过藏历新年了。另外九个小些的孩子,被仓姑寺的阿尼接过去,帮助照看。尼珍还说,孩子们都健康着呢,只是想念他这个那不勒斯的阿爸!

     “再过二十天左右,我就能回拉萨,让孩子们等等,我们一起过藏历年哦!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们,我将带回阿鲁他们家自产的咖啡,亲手做给大家一起品品。”说到这里,雷维耶的脸上似乎挂上喜悦的泪珠。

      是阿鲁的哭喊和踉跄的脚步声,唤回了雷维耶的思绪。

     “雷维耶叔叔,雷维耶叔叔,妈妈淌了满屋子的血,妈妈……妈妈死了!”听到这里,雷维耶,一步从桌前窜出屋子,这才想起屋内的阿鲁,于是回转身,拉起她的小手,向村头奔去。

      眼前的场景,让人到中年的雷维耶,不知所措。族人围绕的莫瑞巴,像睡熟了般,静静躺在牛皮褥上。两位妇人在用铁铲清理一地的血污。而那个刚出生的男婴,被搁在母亲的旁边,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身边的世界,就已死去。

     “都是第四个孩子了,怎么还会这样(大出血)?”事后,悲痛中的雷维耶,还算礼貌地问当地的巫医。

     “这,没有什么。谁说第四个孩子,就不会大出血?你不懂得女人,不懂得土米。”巫医巴提库姆的回答,算是直接。听到这里,雷维耶,无助地望了望土米的天空。一如既往地湛蓝!

      似乎,巫医的话还未说完:“莫瑞巴和她的孩子是被巴久(Barjl)叫走了,巴久是我们永恒之神,他们去了永恒之地,我们只能为他们祝福!”说到这里,巴提库姆垂下首,在一遍遍地默念着什么。

      此后,族人试着跟阿鲁远在肯尼亚的父亲联系,可总也联系不上,于是只好在酋长的主持下,将莫瑞巴放在木架上,再折成羊水中的状态。这个有些西藏天葬前的形式,让雷维耶久久无语。最后把墙壁扯开一个洞,将遗体移出。而那个男婴,则被放入瓦罐中,草草掩埋。

     一星期后,是莫瑞巴出殡的日子。随同当地的礼仪,雷维耶剪短了头发,跟阿鲁一样颈上系了黑丝。坟地,设在莫瑞巴房子后方不远的斜坡上。在巫医领颂的祷告声中,莫瑞巴和她的孩子,去了巴久所在的永恒之地。只是,这掌心中一直未曾松开的阿鲁的手,和她的两位哥哥,未来将怎样生活?坐在莫瑞巴坟头不远的红土上,迎着陡然而起的细风,雷维耶陷入了沉思……

    4

      酋长那里带来的消息,让雷维耶差点绝望。地麦卡父亲的电话中说,莫瑞巴的丈夫出了矿难,矿主虽然赔了些,但他实在不知如何将掩埋在矿洞里的表弟遗体弄回家。并且矿主为了消灭罪证,就地把洞口给封了。当然,聪明的小阿鲁通过雷维耶无奈的眼神就明白了过来。她不问,雷维耶也保持着沉默。

       经过向酋长的反复请求,至高无上的他终于答应雷维耶留在阿鲁家生活,帮助照顾,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雷维耶不光学会了大部分本地土著语,还能够亲自打制原生态的非洲咖啡了。弄得小阿鲁只有分享的份,而插不上手。

     “在这里,是女人打咖啡,男人品的。你又是那么高大的男人,所以,以后的咖啡还是给我来做吧!”小阿鲁知道雷维耶每天的工作量有多大,可以说是为了他们三个孩子操碎了心。就找了这么个理由,让雷维耶叔叔能够休息下。

      雷维耶懂得阿鲁的苦心,疲惫地对她笑了笑道:等你再大些吧,如果烫到了,叔叔可会不安心呢。这样,如果以后家里来了客人,你就出面打一次,其他的,还是我来弄好不?”“说话算话。”雷维耶轻轻地点了点头。

      经过实地的劳作,雷维耶明白,无论怎样辛苦劳作,土米人也只能勉强解决温饱问题。唯一改善次伙食,是在婚丧嫁娶的日子。最多也就是杀上一两头羊,一村人打次牙祭。而善良的村民,对于成群结队的大象、斑马、长颈鹿,甚或鳄鱼、河马,就当是风景,从没有要狩猎的想法。他们懂得,动物们也是生活中的一部分,看着他们路过家门、跟狒狒玩耍,都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哪有动它们的念头。这个让雷维耶想到拉萨河谷中的红嘴鸥、斑头雁们,也是那样自由自在地栖息、飞翔,就连大只的黑颈鹤,也会有专门保护它们的人类。

那么之于生病之类,就只好找村里的巫医。

      经过一番的准备,巫医对着空中呼唤万能的巴久神把解决苦痛的良药,落入木桌上的陶罐中,再请病患,礼貌地喝下去,当然,他们喝下去的,只是空气罢了。病重的患者,巫医会请村民杀头羊,再剥开羊胃;让患者的头贴上去,吸食胃液。听说,这些办法的确真治好了一些人。当然,这有精神层面的引领。“病由心生”雷维耶懂这个道理。

      不过女巫医也到树林里,陡坡处采些草药,协助她的治疗。那些草药,有跟中国的中草药类似的成分。

      慢慢地,从教三个孩子开始,劳作之余,雷维耶成了土米村的老师。如果想真正改变他们,就只有教育。想到这里,雷维耶从英语开始,接着是数学、历史、地理、文学,日日夜夜地向孩子们灌输现代人必须的知识。

      而音乐和舞蹈,则是土米人自幼就会的。一段时间以后,雷维耶能够跟村民们一起弹起马森可,能够跳起看似永远欢快的土著舞了。

     格桑花,对于阿鲁兄妹是个新鲜的名词。

     雷维耶带上他们,在院前院后,甚至莫瑞巴的坟头都撒上格桑花的种子。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弄不清,西藏之于非洲的土米有什么现实方面的意义。时常在夜晚,跟孩子们自然不自然地讲起西藏的故事,都是难抑的情绪。      那么,计划将自己的一生献给、留在西藏,为何又会辗转非洲,认识土米和土米穷困善良的人们?特别是这身边的小阿鲁,打从第一次眼神的接触,他就当她是自己一生的女儿,这是不是即是西藏人所说的缘分?

    就在这辗转的过程中,火塘上的光熄灭了。雷维耶看见,果洛雪山脚下的格桑花遍野盛开,诺雍康卓正牵着惹索瓦的手,在悠闲地放牧呢。他们的身边是白云般的羊儿和黑岩石一样厚实的牦牛。(未完待续)

  • 上一篇:文墨暗香
  • 下一篇: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