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12月23日
■黎大杰
凛冽的不只是风,还有夜。
一夜寒风凋碧树。北风一起,树叶开始黄了,枯了,卷筒了。再吹,树叶就落了,鸟儿般在空中飞,随后,天地间陡然静下来,澄明一片。
银杏叶是冬天封面的占据者,慵懒地独自金黄着,不肯与其它树叶为伍,顽固着不从树上掉,这枚出入于秋与冬的精灵和守望者,硬把深秋往冬天的原野上拽。是的,由秋入冬,一枚落叶在风的鼓吹下,没来得及整理衣袂,一翻转就完成了。
这一切发生,就是北风一夜的事情。
风动帘开,起身依窗。楼下是一条又长又宽的大街,中间隔离带种满各种花草,四季都有得开。车子从街面上驶过,如一阵风,沥青路面干净如洗。大街两边栽种有一排行道树,梧桐,小叶榕和银杏。梧桐叶稀稀拉拉在寒风中瑟瑟,小叶榕叶也多不到哪儿去。只有银杏还是一树黄金,耀眼。
近一段时间,朋友圈都被银杏叶反复刷屏。早上,我在耀目路上,看见一位大爷把银杏树下零落的叶子扫归一堆,准备装入一辆垃圾转运车。我对大爷说,可否不把银杏叶当垃圾扫了?大爷不回头,顾自将叶扫进撮箕,说,每天都有好些人如此说,我不扫难得要让我失业喝西北风不成?
我无语。是的,大爷完成的是生计问题,而我们却更多地停留在生活层面,生计与生活是两码事呀。
银杏树的根在中国,应该称为国树的,其它国家只后来有,充其量可叫华侨。这是我在郭沫若文章中读到的,所以一直将银杏树当作高贵之树,如同郭老将银杏树看作是中国人文的有生命的纪念塔一样。
蓉城是芙蓉树的天下,但电子科大的银杏大道长廊却成了蓉城另一张名片,每天来此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人比叶子都多。朋友说,每到此时节,遍地金黄,这里的银杏叶不用打扫,随它任意堆着,任它北风乱吹,随便拍一张照片,都可堪称冬天的绝版。
摄影发烧友天天都在群里发银杏叶片,有人吆喝要去哪儿哪儿拍,应者如云,某一时刻,我都几乎想去了,无奈工作烦琐,凑不了这份热闹,面屏欣赏也觉不错。一位红衣女郎拖着长长红裙,高昂一头秀发,裙束细腰,大摆之下遍地金黄,如那红裙发出的灿烂光茫一般,瞬时点亮一个世界。
好不容易捱到周末下午,太阳出来,妻说去看银杏,我立马答应。
都京坝是一个有着102年的老迈丝厂,离我不远,可我已有二十多年没去过,那年去是为陪一个朋友相对象,记得当时根本没注意到厂区还有银杏。这不,废弃多年的厂区几处绿化地上的几株高大银杏树,在若干年后,居然一下子又兴盛起来,人与车挤爆厂区每天的流量。
咔嚓,咔嚓,一辆小火车载着满身的银杏叶开过来了,这辆曾经转运丝绸的小火车现在成了厂区一道独特风景,轰隆隆围着厂区转悠。来此参观的人不乏在此工作过的丝妹儿,来此,多半是为怀旧,或带孩子,或带孙子孙女,去缫丝车间,去职工食堂,去集体宿舍,去六合码头,看银杏叶到成了其次的选项。
妻俯下身子,团一大堆银杏叶,仿若怀揣遍地黄金,眼睛和脸都亮了,妻捧起叶,纵身上跃,双臂张开,银杏叶漫天空散去,落如雨,落如雪。我忙按动快门,我要让妻孩童般的笑容长久定格在这个金黄的下午。
天气预报不少地方开始下雪了,而南方少雪,南方的银杏叶是季节金黄的雪,我想,无论多大的雪都覆盖不了这盛大的金黄。
在初冬相遇于一场大美,虽有关昨日,有关痕迹,但谁也无法忽略这种周而复始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