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8年02月13日
■章铜胜
一纸春天,应该是写在宣纸上的。也只有宣纸,才可以承载春天的诸般色彩,百般变幻。喜爱春天的人,都应该喜爱那一片纸上点染的春天。
写一纸春天,宜用宣纸。白色的宣纸,细看,纸上的纹路纵横,规整的横来竖往,如心中的丘壑,表面的平静中是有着微微的起伏和纵横的,这也像是春天,有着岁月的初心和静好。
写春天,纯白的宣纸略嫌浅露了些。写满春天的宣纸应该泛着淡淡的黄,有着岁月的痕迹,上面套印着深浅浓淡的花色,或数笔淡线浅描,或大团浓妍满纸。或书写着楷隶草篆的字体,三言两语也好,满纸絮语也罢,总是相宜的。春天,不惧简淡,也不怕繁妍,是能承载得起这些的。
一纸春天,该是诗和词。春天,是无法用诗和词赞美和写尽的季节。可是,也只有诗和词能摹写春天情状的一二。我们在诗和词里咏赞春天,春天也在那些三言两语的简单里嘲笑我们,可我们依然会乐此不疲。
春草渐行渐远渐生,是春天远行的决心,一路走来,执著而又坚决,它用柔而弱的春草去丈量、包裹每一寸土地,这是春天绿色的决心,也是春天的执著。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春是初,如我们的初心,而春风行进的路,何止十里,又何止是浩荡。一路春风,为我们送暖、送绿,也送来了我们的扬州梦。多少人在春风的梦里沉醉,宁愿一醉千年。
吴越王是懂得春天,他在给夫人的信上写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那是一纸春天的深情。春天,有人给你写这样一封信,你的心也会在春天里融化的。
还是最喜欢《论语》里的这段话:“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游于春,咏而归,春天已经写在了脸上,写进了心里,已不只是一纸的春天。
一纸春天,当然也是画,春天是最可入画的。画上的一纸春天是绿色的,也是五彩缤纷的。画下春天,大概是天下最难的事,谁能画好春天呢。于是,画师们只能偷懒了,画了一纸花开,画了一纸缤纷,依然写不下春天的一麟一爪,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春天呢,那一纸春天就异常的热闹了。
疏影横斜,湿墨着干,虬干枯枝,墨色浓淡苍然,有老态,显古意,也茁出了新枝,枝枝桠桠间著深浅浓淡的花苞、梅朵,一纸墨梅,是早来的春天。
二十四番花信风,在春天,花开绵延,再细心的画师也是难以一一摹写的。春日里,邀朋引伴去郊外寻芳赏花,是一场目不暇接的艳遇,那些花开带露的娇羞,身披春阳的明媚,该怎样去描画呢。
躲进春天的书斋,多少有点辜负了春光,可看不尽的春光,也只有去纸上寻了。于是,静静地打开自己集藏多年,不愿轻易示人的一本本花卉图册,一本一本地拿起,如捡拾记忆里的一个又一个春天,一页一页地翻过,如翻过一页又一页未知的春天。看得仔细,生怕会错过,也生怕那些精致的笔触会在春雨里濡湿、模糊起来。那些泛黄纸页上的花朵,在轻描浅写的细线里,填着随春风浓淡的颜色。花开的颜色是变的,变出了春风的色彩、春阳的温度和春雨的深浅。而一纸花开,仍然有着依春风而笑的姿态,也仍然藏着带露的羞和难以掩盖的妍丽。
一纸春天,又怎么能写得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