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闯

1

高过人头的玉米

自然还是玉米

只不过

它生长在海拔高处

是怎样的玉米

隔着围墙都被看见

站在更高的地方

看见玉米

正在覆盖村庄

关于潮水的比喻

开始失去意义

栽种玉米的人

我见过他们

面庞黝黑

整日背着背篓

从村子赶往县城

他们无所事事

走路说话

和所有的人

讨价还价

2

也许

活不到八月

埋首不语

并非是在抒情

玉米 无所谓谦卑

即使一万棵玉米

同时垂首

也要谨慎使用

感情丰富的句子

风拂过田野

这致命的抒情

还是让人看见了

男人和女人

孩子和鸟雀

老人和酒

我并不是勇敢的人

刀枪林立的玉米地

我决意和风

来一次决斗

3

该如何确认

走过骡子马野牛的路

就赤裸在眼前

我是一个害怕迷路的人

铺满石子的路

借着视线延伸拐弯

几乎可以清楚地看见

那些过去的时光

落在屋顶黑色的瓦上

午后 阳光是慵懒的

闲坐树下的人

一条冬眠的蛇

守护自己的洞穴

路的尽头是山的背脊和云

是一些你猜不透的风和雨

我该如何确信我来过

试着轻描淡写

但这并不容易

4

土地并不辽阔

一间密不透风的房子

回响着一些咳嗽

和一些远远近近的狗吠

我想说

时间正悄无声息

慢慢溢出田野

我还想说

时间中多余的部分

还会回到这里

我带来一个破损的闹钟

必要的时候

它会提醒我

随时调整分针和时针

5

石头的响声

来自弯曲的骨节

石器时代的征伐者

正在打造遥远的兵器

而我必须告诉你

我正在虚构一个人物

他粗糙如麻的器物

如今 却盛满清凉的水

他可能是一个石匠

也可能是一个流浪汉

他被火煅烧了一辈子

我希望他饮水如酒

他身后石头的房屋

刚刚抵御了几次炙热

我为他设计了一次婚姻

他的妻子正在晚风中做饭

屋檐下儿子念一些

他不懂的文字

6

鹰已迁徙

骡子和马消失于一座山岭

草滩 唯有安静的牛羊来了

远处

群山与河流分享土地

天空很高很蓝

7

阳光在头顶

幻想似乎也在高处

找一处干净阴凉的地方

静坐或者躺下

想象远处

九月正在被收割

过完这个季节

大片土地

裸露司空见惯的苍白

八月就要远去

该如何安放

从未刨土放马的手

那一条不说话的河

如何从昨天流到今天

并继续活在

唇齿相依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