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在的位置:康巴传媒网 >> 文化 >> 康藏文化 >> 浏览文章

琴师归来

甘孜日报    2018年04月24日

■山石

余光在湍急的溪中潜匿,欲盖弥彰,树下之倒影蔓延

我坐在石头上忙活了一下午

——把一支鲜活的野草捻成婉转的曲调

跌跌撞撞的哼鸣挤进石头的缝隙,旋转而上,又重重摔下去

我干瘪的小船卡在缝隙里,欲望之花开在若即若离的对岸

我的心事不再是一只白鸟,容不得浪游

那一盒子光灿灿的音符被铁链拴紧喉咙,连珠炮似的砸碎在石头上

跌落在水潭里欢呼或者痛苦的叶子,来来回回跳跃着,翻滚着

追逐我的那些散落的泡影

一切尽在幻象深处,从透明的盒子里倾泻而下

我是波浪啊,亲爱的人!

我奔腾的热情,我烛骨般闪动的浪花

在时间的潮汐中,日渐消殒

没有人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喝了什么酒

琴师回来了,蓬头垢面,马匹消瘦

流血的指头再次弹起那支悠长的歌

我和我消瘦的马踩着黄昏而来

隐匿的包袱卸下了,匍匐在经殿外,它比一片枯叶更蜷曲

白塔边此起彼伏的鸟群,山顶上新生的白雪

以及正幸福地走向死亡的生灵

一个接着一个轮回里的事物纷至沓来,在心湖里砌成玛尼堆

风转动着经筒,古老的声音禅定在深巷

怀抱火焰的我在一条经文上打滑,欲望与真我趟进漩涡

一只飞鸟低头被佛光点燃

闭目又被另一种色彩召唤,于是飞走

一朵山茶花在阳光下热情的投影

转身又被凋落的花瓣撞倒,碾作红尘

我是烈火,也是干柴

一部分消耗了另一部分,一部分成全了另一部分

一部分日日夜夜背叛镜子,另一部分却又被一捧雪水布施

然而自由,还是那么轻

如同月亮作弓,流星作剪,信手射下的云朵

那些掉落在浪花里的云朵,哗哗作响

像如约而至的马蹄声,被一些藤蔓拴在石头上

活佛告诉我,明天写诗是危险而矫情的

事实上,今天也一样

我活着是为了在夜里砌好今天与明天之间的一堵墙

那么写诗,也是一样

天气回暖,我便用干净的月光哺育着野兽

由此长出柔嫩獠牙的野兽

我叫它:“天使”!

老人们骑着它在花草树木中与虫鱼鸟兽游戏

像孩子一样

黄昏的时候我唤它回家

就用清晨迎接太阳时唱的歌

我不停的在河边打量,半身涉水

像是一个深有经验的人

路过的人都奇怪我,掷以石头,或微笑

我以河水的方式,放弃那些多余的倾听和表达

我对荒芜很久的时光心怀愧疚

我就要搬到河的对岸去了,去那座废弃的小房子里

一切长出来的草木都不修剪,也不浇灌

房前屋后,也包括灶台

任凭万物将我包围,不卑不亢

保持一个同等善良之物该有的姿势

在十二月的寂静里

我把雪花装进袖筒,就摆在门口

那些落在台阶上的叶子,会有风把它们带走

我要在小房子里撇开一切的猜疑,和怯懦

每日黄昏,去河边捡石头,我要把弄丢了的都捡回来

把它们都铺在,一棵会开花的树下面

春天的时候,会有鸟儿从远方衔来野草

在树上筑巢,生可爱的蛋

我就要搬到河的对岸去了,不参与买卖

诸如道德,也好比大海

在对岸,田野上所有的事物排列成大美

大美将我俘获

但一个更大的美竟将我从她本身开释

我对春天的野花微笑,也给冬天的败草浇水

春之花是低落在水井里的冬之梦

死了生,生了死

死了生了死,生了死了生

生与死是圣洁的两种最崇高的表现

而活着,是最卑微的

活佛预言:你会死得过于荒唐!

但哪一个祭日又不配我复活呢?

哪一种火焰又不能让我重生呢?

我歌唱黑夜示以我的闪电

也弹着时光献给我的曲调

我收聚了四季所有的谎言和真相

埋葬在秋天的花园里

冬去春来,各种各样的花朵在我的歌声里竟相争妍

年轻的农妇们在其中载歌载舞

唯独我笑而不语我的生满绿锈的歌声纤细而柔美

赶着雄壮健美的马匹走向绿色的牧场

当我和拥挤的马群一同在草原上走过时

万物安详,不悲不喜

我歌唱着,忘却了所有的喧哗

最后的日光为我们滞留

我将我的眼睛挖给一只失明的蝼蚁

蝼蚁赠我以没有性别的真理

我把我的血肉喂给一群饥肠辘辘的雄鹰

雄鹰用最纯粹的雪域与我交换

我把我的木琴还给自然

由此便得到了所有诗歌的来源

  • 上一篇:梦想在路上
  • 下一篇:青春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