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8年07月20日
◎吴建
夏日的夜晚,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我、妻子和儿子坐在那里乘凉。尽管早已有了空调,但每天吃过晚餐后特别是有月光的傍晚,我们还是喜欢来到院子里小憩,享受一下夜空的幽静和清凉。白天的烦躁渐渐被月色融化了,晚风习习,露珠闪闪,沐浴在如水的月色下的我们感到惬意极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参差地铺在地上,微风吹过,树影婆裟,令人心旷神怡。“看,萤火虫!”儿子突然兴奋地大叫。我循着儿子的目光望去,果然,远处,一只萤火虫飞过花圃,绕过树丛,在夜空中一眨一闪。儿子那闪亮的眸子牢牢地盯着那飞来飞去的一闪一闪的小精灵,“爸爸,去把它捉来玩好吗?”可萤火虫再一闪就不见了,“哎!”儿子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记忆中没有捉住萤火虫装进玻璃瓶给儿子玩的情景,萤火虫委实太少了,太难见到了。真的,萤火虫哪里去了呢?
而在我的童年,每到夏夜,密密的,流线般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该有多少啊!儿时,我所居住的小村庄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一棵高大的洋槐树。一到夏天,每当晚霞隐去,夜幕低垂,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便拎着矮凳,手执大蒲扇,聚集到大槐树下消暑。此时,萤火虫们也纷纷从草丛里、芦荡里钻出来和人们做伴。在河面上,在旷野上,它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挑着美妙的小灯笼,翩跹起舞,忽高忽低,忽疾忽徐,追逐嬉闹,恰似浩繁星光,又如渔火点点。我和小伙伴们在月光下捉迷藏,萤火虫既多也不怕人,时时碰上我们的脸,撞入我们的怀中。过了一会儿,村中最有威望的李爷爷也来了。他披着一件短褂,趿拉着一双拖鞋,唇边吸一杆黑黑的烟锅,“咝拉、咝拉”抽出一番惬意,悠悠然又吐出一腔豪情。我们顾不上捉迷藏了,都聚拢过来听李爷爷讲故事。李爷爷小时候读过私塾,他讲的大多是古代征战的故事和神话故事。他那绘声绘色的讲述,把我们带入了一个飘飘欲仙的童话世界。而有萤火虫的夜晚所听取的故事、传说,也特别神秘、精彩。好象萤火虫给那些故事那些传说镀上了飘忽的圣光。夜深了,那一清早就啁啾的燕雀,还有热昼躁人心烦的鸣蝉,都归巢了,困倦了。我们也从李爷爷营造的仙境中回过神来,用大蒲扇往萤火虫多处轻轻一扇,这些小家伙弱不禁风,马上掉到了地上。我们轻轻地捡起几只萤火虫装进透明的玻璃瓶中带回家,有萤火虫伴我悠然入梦,闷热的夜仿佛清凉许多。那绿萤萤的光闪在枕边,闪进梦境。
但,这些年来,我却极少见到那使人无限怀念的小精灵——萤火虫了。只能在古诗里,读到许多有关夜色萤火的美丽文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雾柳暗时云度月,露荷翻处水流萤。”“昼长吟罢蝉鸣树,夜深烬落萤入帏。”“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还有古人刻苦勤学、“囊萤夜读”的事迹。这奇异的昆虫,眨着幽幽碧光,诗意十足,给人以灵感和遐思,赋予人类生活何等丰盈的诗情画意哟。
可如今,萤火虫哪里去了呢?由于生态环境被人为的破坏,有些自然景观正在我们身边消失,就像有些美丽的童话古老的传说和质朴的民谣无情地从我们的记忆里消失一样,让我们徒生许多无可奈何的感伤。
只有那首儿歌,我们曾在夏天的夜晚一遍又一遍唱过的那首儿歌——对着满天的星斗唱,对着清清的河水唱,对着一只只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吟唱的儿歌,还深深地留在脑海:“萤火虫,萤火虫,挂着灯笼在哪方?谁要念书没有火,请你过来闪闪光,闪闪光,闪闪光,伴我念书好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