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语

放牧人

这是农业和牧业的结合部

左手种地，右手放牧

草场八百里

离别有四千米海拔

牦牛背上日月，与家隔着轻度高反

草原坦荡，孤独无处挂靠

杂木疙瘩碗里，思念揉成糌粑

几缕香烟

飘成山下屋前流水

是经月风雪

是男儿担当

是挥不断的离愁

放牧人的岁月在牦牛背上迁徙

上山缺氧，下山醉氧

看看又将一季春草，放牧成秋色

月下

季节从山那边来了

春天撇下所有花朵，泥泞成泥

哦，又有几个夜晚要在木槿树下徘徊了

一直都在开始，却从未有结果

世界太大：失了方向感

世界很小：总安放不好自己的手脚

太阳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到东

也没照见树脚下、田埂边的蚁穴

一直盯着远方，可远方一直往更远处退去

爱恨在丛林间纠结

我嗅觉到了，你笑容背后的悬崖，带着草香

和你随手伸过来的无法抗拒的危险

但我仍以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爱着

一次一次挡住漫至书桌边的潮水

我只等着你，纯洁，忠贞，并且谦卑向晚

黄昏的重量从天井落下来

残红——这些呼喊过的声音

此时很安静，小花虫很安静

牵牛花也安静举着憔悴色的渴望

你拿着手电，往山上走去时像个萤火虫

我们的再见隔着4500米的海拔

那么多弯曲，盘山公路纠结不已

衰老的故乡，一朵云，漂泊的姿势

让我莫名感伤。异乡有风，也有雨

但春天仅止于想象，荒凉辽阔无边

为什么有漂泊？一朵远走异乡的花

把心事打开又闭合，这之间是憧憬是落魄

是撕裂，是经年的离别和揪心的白发

但我仍旧爱着，这夹在碎片间的人生

当巨大的黄昏落在异乡的门前

落向蛛网，蛛网上的残红

我相信——春天是来过

好久没人来了

月亮的光在北边的沙粒上滚动

杜鹃又啼了

爬山的人被啼声绊倒

好久没人来了，兽迹也无

只有青苔从门前小路慢慢走来。那么

听歌吧，或者碰杯，从此握手言和

我是个不善于装饰的人

只是以干净的方式迎接这个世界

是的，故乡和远方背在肩上，沉重，疲惫

在这个边陲小镇，我把日子夹进书页

大风吹卷琐碎、隐痛，还有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