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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忆康定

甘孜日报    2018年12月10日

       ◎喇布格涛·央金

      80后作为划时代的称呼和第一代独生子女,不仅躲过战争,逃过大难,偏偏还在改革开放之初呱呱坠地,在那个没有互联网,没有智能手机,有的只是弹弓、铁环、木头玩具和人与人之间交往相近的年代,留下了太多找不回的记忆。

      消失的毛纺厂

    “康定毛纺厂”草体大字至今仍残存屹立,犹如一道城门任凭风雨摧残,曾经如火如荼的生产线,就像一张卡片,翻过了就只能留下回忆。80年代的毛纺厂,拥有职工幼儿园、职工宿舍、职工食堂、职工接送车等配套设施。而我刚好赶在我家搬进新建的职工宿舍后不久出生,让人印象深刻的是80年代末这栋职工宿舍就有独立卫生间和自来水,这个小家仅靠一张人造皮沙发和自制电焊的铁皮电炉,就能撑起整间房的配套家具。那个时候我的营养基本依靠蛋卷罐头或水果罐头,即使是这样的生活条件,80年代末独有的单元楼房,同事领里间仍然以串门走访摆“龙门阵”或相互交换饭菜拉近,近到有的时候晚饭吃着吃着就变成了“大锅饭”。五层高的小楼里不是大门紧闭模式,顽皮的孩童们连楼道间的墙壁上都留有大大小小的足迹。

      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掀起了一股改革潮,毛纺厂由于管理落后等诸多原因一直效率低下,作为国有企业面临改革开放后带来的一系列冲击,因此我的父母没能躲过第一轮下岗潮,从那以后毛纺厂便也不复存在了。

      离开毛纺厂后,我们家变成了“搬家专业户”,印象中在并不大的康定城,我们就搬过至少五次家。1995年,我们一家住进了跑马山山腰处的一套仅三十多平的仓库房。也是在那一年康定发生特大洪水,道路和桥梁损毁相当严重,车辆和行人根本无法通行,站在高处看着被洪水淹没的康定城,读小学的我只为这场灾难换来的休课暗自窃喜,内心藏着每天吃泡面的兴奋劲儿。

      那些年“洪水无情人有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横幅挂满大街小巷,我根本想象不到这场灾难给康定的变化。坐在教室里都能听见搅拌机的轰轰声,之后,一座座新楼拔地而起,康定城有了新的模样。

      二十多年后,随着城市发展,康定修起了新城,就在离毛纺厂不远的地方。以前从城里到毛纺厂要走很远的路,期间最多有几户农家,现在,从老城到新城,再到毛纺厂旧址,一路上都是新建的楼房和配套完善的小区。

       迎接新居

      搬进新家之前我们借住在四姨单位上面积仅十平米的周转房内,小屋位于中桥附近,因为住顶楼,我几乎是见证着对面农行职工宿舍的从无到有。房子完工的那段时间,能从一楼看到七楼逐渐增添的人气,我每天趴在窗前,担心的却是我们家再不搬进去那些房子就要被别人住了,父母的不易和无奈,甚至是自责都隐藏在内心,不懂事的我根本无法体会。直到商品房逐渐替代单位集资房,要住上新房才不再受学历、工作年限、职务等约束。从最初的水井电梯公寓到三江蔚城再到阿尔卑斯风情小镇,这些颇具特色又有情调的楼盘名,吸引的不仅仅是康定人,更多地还有那些追随“避暑胜地”“洗肺仙境”的外地人。

      晚饭后广场上的锅庄舞,从一个小小的圆圈跳得越来越大,仔细看,他们中有外地游客、有外国游客、有本地藏人,还有很多在康定生活的外地汉人,他们和着同一个旋律,踏出的每一个节拍都在表达对幸福生活的满足。

      1999年6月6日,我们终于搬进了属于自己的家,父亲在选房前并没有过多考虑,因为住了太久的小房子,能选到大的就是他的初衷,所以我们住进了当时最大的户型,可是房子由于采光较差,住在七楼的我们,白天也需要开灯照明。尽管如此,但并不影响我们对于这套来之不易的房屋的喜爱。那个时候通讯和交通都不太发达,二郎山隧道也还没贯通,家具家电这些必需品还得从遥远的成都拉回,父亲是和另外两家人一起商量着去成都买的家具家电,三家人的新东西是用一辆大卡车拉回到康定的。那天我和母亲守在楼下,我盼着我的“小天地”,母亲或许找寻的是久久遗失的归属感。

     通往外面的路

      小学时代但凡去过成都的同学都会自带优越感,因为九十年代的康定连手机和私家车都还未普及,蜗居在康定的我们更是很少有机会去见识大城市的风光。好在父亲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也经常出差去成都,每当他从成都回来的时候,我都特别开心,因为在那个他随身携带的旅行箱内一定装着带给我的礼物,有的时候是衣服鞋子、有的时候是零食玩具,在我每次打开行李箱的时候总会带来不一样的惊喜。这些礼物勾勒出我对成都的无限憧憬和想象,直到十岁那年我第一次随父母到成都度暑假,激动的我彻夜失眠,两天一夜的路程并没有让我觉得有任何疲倦,偶尔的堵车也会觉得特别新鲜,甚至炎热的天气也阻挡不了我的好奇心。颠簸中到达成都,第一次见识了平原上这片省会城市充满的各种诱惑,我嬉戏于游乐场,驻足于肯德基,由于高原气候条件的限制,甚至连短袖、短裤都是第一次穿。

      1999年12月,二郎山隧道全线贯通,去往成都的路程缩短了一半,不需停留,一天便可到达,在往返于康定和成都十八年间,我从儿童长成青年。2017年,雅康高速泸定段建成通车,从两天一夜到八小时再到四小时,从汽车到飞机,今后还有铁路,不得不感叹变化之大。

      我眼中的农村

      虽然康定算不上大城市,但作为在康定城里面长大的孩子,确实对农村的概念有些模糊,以至于大概十年前,我才弄清康定的各乡各镇。印象中最农村的农村也就是“幸福桥”,虽然“幸福桥”现在离老城的距离还没我住的新城远,但那里依旧保存了农村的耕作。二十一岁那年我才真正去到农村,那是距康定城五十多公里的三合乡,一个对我来说既陌生又落后的地方。

      初到三合,的确颠覆了我对农村生活的憧憬幻想。我住的那个瓦房可以追溯到抗战时期,墙上挂着铺满灰尘的“十大元帅”图,里面摆着完全可以进博物馆的藤编椅和老式办公桌,我躺在床上,听着房屋夹层老鼠发出的觅食声响,再看看穿着藏青色鱼通服饰的阿婆、阿爷们,讲着我完全听不懂的鱼通话,不禁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

      好在正值青春,有一腔奋斗热情,才逐渐适应基层生活。在乡里工作的几年,我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情感和温暖,就像我的房间常常放着刚做好的馒头或者面块,我知道这些都是不善言辞的老百姓时常见我顾不上吃饭放在那儿的。

      在1.16万平方公里的康定,我用十年的时间在每一处留下脚印,无论是蜿蜒崎岖的吉居路还是滚石散落的孔玉道,十年之间,仅从老百姓脸上堆积的微笑就能看出农村的发展变化,虽然命运的安排让我错过了体会改革开放初期的农村生活,但是,很多时候看到在山间林道追逐嬉戏的孩童,看见笑容满面的村民,我都能感受他们的幸福满足。

      改革开放四十年间,作为土生土长的康定人,足以见证太多变化,这些变化是难忘的也是美好的,即使身处再繁华的都市,也勾不走那颗眷恋家乡的心。我会在买不到豌豆凉粉的早晨想念她,会在热得只能呆在空调房的时候想念她,会在看到“川v”的车牌时想念她,会在听到藏民族独有的旋律时想念她,无论什么地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和家乡有一丝的关联,总会勾起我无尽的思念,就像对待爱人的深情那般根深蒂固,或许这就是乡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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