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

      周末去一山中民宿小住两日，晨起推窗，但见薄薄的一层山雾轻轻浅浅地笼罩着成片的树林，树叶青翠欲滴，空气清新而湿润，真是浮岚暖翠入窗来，顿时让人心旷神怡。

      细看这民宿的窗颇为复古，它是由木质的窗罩、窗栏板和两扇横开的窗门组成的，窗门上还刻着祥云和飞鸟的图案，俗称花窗。打开窗罩和窗栏板，再推开两扇窗门，以窗为框，晨雾中的山林为景，便是人间一幅好画。想来苏轼诗中“小轩窗，正梳妆。”和《木兰辞》中“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以及李清照词中“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中的窗户，便是这样的花窗罢。古今如是，多少闺中女儿都曾倚窗梳头或是在窗前眺望远方，生出无边的思绪来。我也更是由眼前的窗想起了另一些窗户来。

      红楼梦中宝玉与薛蟠等人对饮时，心中惦记黛玉，吟唱起《红豆曲》，曲中“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说的是纱窗。纱窗顾名思义，窗门以绢纱制成，上面可以写诗作画，于简洁处又多了几分诗意，看上去不似花窗那般复杂。很多诗人对纱窗也是情有独钟，唐代诗人刘方平《月夜》中“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宋代欧阳迥诗中“暖日闲窗映碧纱，小池春水浸晴霞。”读来让人觉得清新而美好，仿佛能看得到春暖花开，新绿映着窗纱的蓬勃生机。

      还有一种窗叫支摘窗，可支起也可放下，有上中下三层和上下层两种。电影中常看到这样一个画面，妙龄女子倚窗而坐，窗户半支，若有男子经过目露欣赏之意，女子便羞涩的放下支起的窗户，待男子走后却又忍不住支窗偷看。女儿家的娇羞在窗户的支起放下间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些园林中，院墙上开窗曰空窗，窗形呈扇形、八边形、五瓣花形等，无遮无拦，内外看均可，窗外或竖奇石或种芭蕉或栽翠竹数杆。杜甫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便是这般以窗取景，再发挥诗人想象成就的千古名句。后人觉得空窗太过单一，在窗中空白处加上青砖、瓦片、竹木等堆砌出各色造型，这便又发展成了二漏窗，也称透花窗。王维诗中问友人“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说的便是院中这种窗户。

      另外，旧时宫殿中还常见有那种安于半墙之上的槛窗，和可以当门的落地木质窗。这种窗通风采光极好。到了现代，各种更结实轻便的塑钢窗和铝窗取代了旧时那些做工繁复的窗户，可我却依然对那些显示匠人手艺和智慧的旧时窗户有着深深的情结。

      流光忽忽，此刻站在这雕花窗前凭窗远眺、思绪翻飞的我，也做一回旧时闺中女，体会一把范成大诗中“小轩今日开窗了，揉蓝染碧绿阶草”的情致，赏一遍这浮岚暖翠的大好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