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4月22日
■闫忠新
闲来翻书,看到清代顾景星《野菜赞》,有一条记载茅针的句子:“二月生,白花如芦,未出叶时,茸茸然,味如饴。”不由勾起对茅针的思念,童年时抽茅针的记忆便不由自主浮了上来。
“料峭春风吹酒醒”,也吹醒了急不可耐的茅针,他们如顽童般逃脱***怀抱,悄悄潜入人间三月。“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却冻不掉他们欣欣然快乐乐的热情。而抽茅针也就成了乡村孩子们期盼已久的活动。
每年一过完二月初十的庙会,我们这些孩子们便开始低头在田间陌上、河畔沟边寻寻觅觅,尽管脚下依旧是成片成片枯黄的茅草。看不出一点绿色。可是,总会有眼尖的孩子率先发现已经露出头的茅针。很遗憾那时候还不知“茅针香软渐包茸”这样美的诗句。
第一根是舍不得吃的,总会如旗帜般高举着拿给同伴们看,于是村里的孩子们就迎着依旧寒冷的风热闹闹地冲进田野,俯下身子,低着头,耐心细致地寻找查看,间或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捏着一段小心翼翼地往上抽,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抽金,二抽银,三抽一个胖小子儿。于是手中便多出一个嫩白的茅针,根上雪白,中间嫩黄,顶端是令人惊艳的绿。不时从孩子们嘴里传来一声惊呼:“我抽到了一个大胖子!”“这里多,快来这里啊!”
等到每人手里有了那么三五根,才舍得挑出一个最小的,细心剥去层层外衣,捏出里面白白的嫩嫩的软心,先在鼻尖下嗅嗅,闭了眼,陶醉在那股似有似无的清香里。然后张大嘴巴,把茅心整个的放入嘴里,细细咀嚼,清凉凉的,甜滋滋的,一股春天的味道从舌尖沁入心肺,弥散到身体的每一处血管里,整个人也立马神清气爽起来。剩下的会小心翼翼地放在衣兜里,回家带给爷爷奶奶和小弟弟小妹妹们吃,看着春天荡漾在爷爷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看着春天弥漫在弟弟妹妹粉嫩的笑脸上,那是比吃在自己嘴里还要美得多呢!
只是那些茅儿生长的极快,三五天的功夫,藏在茅草丛中的茅儿就冒出了头,走在路上,远远地就能看到那些尖尖的、长长的、饱鼓鼓的,红绿相间的茅穗,里面已经干若败絮,食之无味了。偶有嘴馋时怀着一丝侥幸寻觅,便会讶然发现茅穗竟然如军人接受号令一般齐刷刷地一起苍老,不管大的小的,胖的瘦的。只好悻悻地扔在地上,叹息一声:这么快就老了啊。
清明过后,茅穗绽开,河畔沟渠,一片洁白。也有“蒹葭苍苍,白雾茫茫”的美不胜收。于是,贪玩的我们便会抽来绽开的茅穗编织小猫小兔,玩的不亦乐乎。
童年无忧无虑,很少为转瞬即逝的茅针懊恼太久。如今回想起来,不由感叹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如昙花一现。就像这茅针,还有我们的童年,我们的青春。只是这茅针还有“春风吹又生”的明年,可是我的童年,我的青春,却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