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梅

     下乡时，看到一户人家的院落里晒满了茵陈、蒲公英等草药，小小的庭院里弥漫着幽淡的药香，沁人心脾。看着这些熟悉的草药，我的脑海中不由迸出儿时关于采药的往事来。

     春日里，万物争奇，百草葱茏，是采药的大好时光。彼时，关山脚下的家乡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人采药是为了接济生活，当然了，对孩子们来说，靠采药完成勤工俭学的任务是最好不过了。

     一出门就是山，所以，采药是很方便的事情。周末的清晨，女人娃娃们按照原先商量好的打算，早早就起床了，唤上妯娌姐妹，提上篮子，拿上铲子，兜里还不忘塞块干馍和一瓶泡好的淡茶水，踏着春天的第一抹朝阳，就出发了。一路上，杨柳摇曳，蝴飞蝶舞，山桃花、杏花、山茱萸，春花像是赶赴一场轰轰烈烈的盛会，争先恐后的把昔日里寂寥的山点缀的一片绚烂，枝头的鸟儿飞来飞去，春风佛来也暖哄哄的，想，桃花源也不过如此吧。

     其实，女人娃娃们采的药也不过是常见的茵陈、蒲公英、地丁草一类的草药，而那些菖蒲、柴胡、苍术、防风、寄生、川地龙等值钱的药，我们是可望而不及的。美好的东西具有无法抵挡的诱惑力，而又不易得到，因为那些药都长在深山里，得走很远的路程，费很大的事才能找到。

     茵陈、蒲公英和地丁都是茎叶类的草药，它们低调而平凡，又很不起眼，算是百草里面的平民了。在家乡陇州，它们随处可见，沟沟梁梁，山山卯卯，地边水渠旁，一簇簇，一丛丛。眼尖的人如果发现了药的影子，大家都欣喜若狂，忙不迭的就地而蹲，一手捏紧草药的叶子，一手按照根部，一铲子下去便会收入篮中。手快的人一般很快能采一篮子，如果运气不好，整整一早上，也会没收获。这样一来，东面地里采一些，西面山卯上采一些，跑来跑去，早已累得人气喘吁吁了。我采药时，喜欢在山上没人种的地里采，那里的药长的相对集中一点，有阳光、雨水、春风的呵护，还很肥硕，主要是地里的荒草、虫子什么的都有，是那么热闹，这会让我觉得这样的田地就跟人一样，活得丰富多彩，充满不安和诗意，也不孤单寂寞。

     采回来的草药，选个吉庆的日子仔细挑拣后，倒在房檐下或者院子里，在阳光下晾晒。闻着满院子扑鼻的药香，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过不了多日，它就可以变卖，那勤工俭学的任务就顺利完成了。

     我采药时，很多时候是跟着祖母去的。我眼尖，祖母虽然老了，眼睛花了，但是手脚麻利，我发现有药的影子，祖母就开始采药了，那些药在她眼里如同珍奇异宝般金贵。而我却无所事事的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一朵云，地边的一朵花发呆。或者看地里的一群蚂蚁怎样搬家，从地这头到那头，它们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像是人类要完成一个举世瞩目的大工程，就这么有排山倒海的声势，于是，我再充当个“预言大师”：最近要下雨啦。

      时光知味，草木皆情。采药的次数多了，见得也多了，才知道百草皆药。那些看似平平常常的植物其实才是治疗百病的良药。比如，车前草具有止泻、利尿、祛痰等作用；有一种叫狼牙草的草药是治疗咯血、吐血的最好药物；富有诗意的苍耳子则有治疗皮肤痒疹的作用，称为“痒家功臣”。看来，看似貌不惊人的草药其实暗藏玄机，有着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让人叹服。就连《诗经》里也有不少草药描写呢，比如：“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采药的时光简单而美好，它不仅给我贫瘠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一笔财富，是弥足珍贵的回忆，更是我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连接着故乡和大地，是生命的神经和血脉，让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