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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器物上的乡愁

甘孜日报    2019年10月17日

       ◎凤穿牡丹

      小时候,夏天到了,母亲喜欢随身带着一把麦秸秆编成的团扇。既能扇来凉风,又能驱赶蚊蝇。我读一年级的时候,刚刚会写一些简单的汉字,母亲便让我用毛笔在团扇上写了一个“福”字。那是我第一次用毛笔在作业本、描红本之外的器物上写字,母亲看了又看,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欢喜。自那以后,家里的许多器物,扁担、提篮、箩筐、桌子、凳子,它们的身上都添上了我幼稚的墨迹。

      记忆中的这些器物,在我参加工作,成家立业之后,大多数都留给了老家的亲戚朋友,可我依然记得我和这些器物的亲密接触,每每回忆起来,依然那么亲切,那么温馨。那是年少光阴里刻下的足以铭记一生的生活印记,是心头永远挥不去的乡愁。

      皮箩。那是所有乡村器物中形状最有特点的,竹篾编织成的,底是正方形的,口是圆形的。父亲说,那叫天圆地方。乡村皮箩的体积和容量是有规定的,以它盛下的稻谷为标准,一担大皮箩的容量是两百斤,一担小皮箩的容量是一百斤。农村里衡量一个男子是否真正成年,就看他能不能挑起一担大皮箩的稻谷。我成年的时候,父亲已经七十岁了,他已经挑不起两百斤的担子了。我二十岁那年的夏天,从生产队的晒稻场上,把两百斤一担的稻谷稳稳地挑回了家,那一刻,父亲又是幸福又是心疼。

      水缸。厨房里,阴凉的角落,放着一口体积庞大的水缸。清晨天蒙蒙亮,父亲拿起扁担、水桶去村里的小河里挑水。那经过一个晚上安静、过滤的河水,清澈见底,有时候,父亲的动作快,水桶里还会有跟着水势钻进水桶里的小鱼。那小鱼倒进了水缸里,成了我童年时的玩伴,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我就看着那小鱼在水缸里悠哉悠哉地闲游。偶尔的,脑子里还会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人的一辈子如果能够像一条小鱼一样无忧无虑,该多好啊。可惜人的一生中,越是成长到后来,越是不自由,说话,做事,甚至连爱和恨都不能自由。古人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知鱼之乐焉知鱼之痛。说不定,那鱼也和我们人类一样,也有很多藏在心底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脚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女儿的人家,女儿出嫁的时候,娘家的嫁妆里头,脚盆是不可或缺的。新媳妇嫁到婆家的时候,须带几只脚盆作陪嫁。那脚盆大小不一样,形状也不一样,有标准的圆形的,也有椭圆形的。桶匠师傅把脚盆做好后,娘家人还要请铜匠师傅把箍好,刷上桐油。那时候的女子,基本都是勤俭持家的,她们会像爱护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惜娘家陪嫁的东西,很多人家,那些大大小小的脚盆,够一个女人用上一辈子。

      竹篮。乡村人家,都有几个竹篮,大的用来打猪草用,采茶用,小一点的,下菜园摘菜时用。最小的竹篮,名叫“四两篮”,它的容积小,大约可以装得下四两、半斤的茶叶。可是,别小看这不起眼的小篮子,积少成多,也就能成大气候,,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有一种腰身略用细篾编织成的竹篮,是专门在走亲戚时用来放礼品的。常常可以看见,相间的小路上,一个或几个小巧玲珑的女子,穿戴整齐,手臂上挽着一个细篾竹篮。至于竹篮里装的是什么,别人是看不见的,因为那竹篮上面有一块崭新的花毛巾盖着的。那种细篾的篮子,新的时候颜色很青翠,有竹子淡淡的清香。年代久远了,青篾渐渐泛黄,这时候篮子也就成了一个主妇须臾离不开的伙伴了。

      我年少的时候,最喜欢的一种器物,现在几乎绝迹了。那是一种捕鱼的工具,民间叫做“倒须笼子”。竹子编制的,内外两层。外层和内层之间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奥妙在内层,从笼子口到内层底部成一个倒圆锥体,圆锥体顶端有一个小孔。在内外层的空间里放一些诱饵,鱼儿顺着内层倒圆锥体装进去后,就再也没办法游出来了。三月桃花汛的时候,河里有一种鱼,叫做“桃花鲟”,成群结队地钻进“倒须笼子”里,提着笼子回家,倒出桃花鲟鱼,红烧、煎炸,那是春天里最好的美味佳肴。

      这,算不算是一种植根于骨髓的乡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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