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0年03月27日
◎黑白雪山
在迎接新年诸多事项中,我最乐于贴对子(即春联),因为在当时的认知中,它就是过年的另一个名词。无论多旧、多破的门框,只要贴上对子,都会透出浓浓的喜庆之意,旧和破也立即变得焕然一新。“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可以说,不贴对子就不叫过年。
在贴对子的前两天,还需要对屋里屋外、房前屋后进行彻底的大扫除,打扬尘就是其中之一。穿上雨衣,用一把长长的竹扫帚(或是在竹竿上绑一把短扫帚),将屋顶、墙角一年堆积下来的蛛网和因炊烟、扬尘形成的污垢一一清除。清除完毕后,只见清扫人的身上和地上全是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如同下了一场黑雪。这是一个脏活、苦活、累活,一般都由父母来完成。
刮掉门框上的旧联是贴新联前必不可少的。取一盆温水,用帕子蘸水把有旧联的地方反复擦拭,直到将旧联浸透发胀。然后搬来一根凳子,手持一把废弃的菜刀或泥水匠用的灰刀,站在凳子上使劲地刮、铲。由于个头不够高,刮几下手臂就酸胀得不行,只好停下来休息一下再刮。如此反复,直到有旧联的门框大部分露出木头的颜色方才作罢,而这时的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了。接下来就是裁对子和调浆糊了。裁对子是四哥的事,因为他当时是我们家学历最高的。那时的对子多是县城里的书法爱好者写就拿来卖的(两联写在一张纸上,所以要裁),一般都是红纸黑字,不像现在基本是印制的,且五花八门、美轮美奂。印制的虽然也有,不过数量不多,也要贵些,农村人买的就要少些。调浆糊则是母亲的事。调浆糊看似简单,实则是一门技术活。如果调不好,要么稀了,要么干了,要么火候不对,调出来的浆糊就粘性不够,粘不牢对子。此外,还要根据对子的多少来决定调多少浆糊,少了不够,多了浪费。母亲是调浆糊的行家里手,每年调的浆糊都会差不离。
我们家贴对子是严格按照传统的顺序来帖,因此上联一定是要贴在左边的。有时不小心将对子的顺序放乱了,四哥还要把我们叫到一起,商量一下哪一联是上联,哪一联是下联。在大家各抒己见形成统一意见后再贴,至于是对是错就没人再去管它。贴时,四哥站在凳上,将糊满浆糊的对子举近门框,其他人则站在旁边不停地喊“高了、矮了、左了、右了、斜了”,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说“要得了”。这时四哥才将对子轻轻贴在门框上,先用手抹平,再用帕子压紧压实,以免被风吹掉。除了贴对子,还要贴门神,木刻印刷的那种,一般都是左“叔宝”、右“敬德”。至于贴“丰”字和“福”字,记忆中应该是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才慢慢在农村出现。还有值得骄傲一下的就是贴自己的奖状,在我家堂屋的板壁上,贴的几乎都是我“三好学生”的奖状。
说起贴对子,母亲还闹过一个笑话。现在贴对子一般都是在大门上贴一幅就好了,而那时不一样,除了大门,屋里每个房间的门口都要贴,有的人家猪圈门上也是要贴的。由于母亲不识字,有一年就买了一幅“家家六畜兴旺”(另一联大概是“户户五谷丰登”吧,不大记得清了)的对子贴在了我们五弟兄的房间门口。那时我们家只有一个土楼,房间不够,五弟兄只能挤在一个房间的两张床上。大孃来家里看见了,指着对子又好气又好笑地对母亲说:“你咋整的哦?拿了一幅猪圈的对子贴在他们五弟兄的门上,你咋整的哦”。但已贴上,年也开始过了,就没有再换。记得许多年后,三个哥哥工作了,我和七弟也考上了,母亲还说过“六畜兴旺又爪子嘛,现在不是兴旺了吗”之类的话语。可见这个梗在母亲心里埋藏了许多年,直到现在才得以释怀。父母总是伟大的!
对子贴好了,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就等年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