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登荣

   作为鲁迅文学奖得主的著名作家陆春祥，这些年一头扎进浩若瀚海的中国古籍中，从唐宋元明清等朝代的笔记、小说、传奇等文本里，寻根究底，挖掘出一个又一个闪烁着知识与智慧光芒的故事，继而运用小说、散文般的手法呈现在读者面前。继出版了《字字锦》《笔记的笔记》《笔记中的动物》《笔记里的广记》等作品之后，新近又推出了这本笔记新说——《袖中锦》，带领读者继续跋涉于故纸丛中，享受“老树着繁花”的欣喜。

   大家知道，中国古典文献中的那些笔记、小说、传奇之类的文本，都是用文言文写成的，对于今天的大多数读者来说，显得有些艰深、晦涩，存在着不小的阅读障碍，正因为此，它们中间大量有文学价值、史料价值、美学价值、科学价值的东西，长期隐藏在故纸丛中，不为世人知晓。为了让更多的读者能从古代文献中受益，作者进行了有开创意义的解析工作。在《袖中锦》一书中，作者用诗情画意的文字，还原逝去的历史场景，让读者在生动的文字中、鲜活的画面里，得到政治、法治、文化、科技以及为人处世等诸多方面的浸润。在作者根据明代周叔懋《泾林续记 长洲库吏》这篇笔记写就的“长洲库吏”一文，用的完全是小说的写法，从而把这个逝去多年的故事，活龙活现地呈在人们面前再现，不但让人对这篇陌生的笔记文本内容有了了解，并且从中得到启迪：为人处事要检点又检点，千万别上小人的当！类似小说一样的，还有“程明道巧断案、草丛里的柜子”等。当然，更多的篇章，都是一篇篇文采斐然的散文。就以这篇根据大量古代笔记所写的“蹴鞠 相朴 弄潮”一文为例吧！作者在介绍宋代的“蹴鞠”比赛的球场这样写道：“这里的球场设施，显然更加豪华，也更加规范，皇家队嘛，总是要做全国的样板。还有专门的乐队助威，哨，笛，鼓，加上鼎沸的人声，宋朝的球场，往往是一片欢乐的天地。”文章结尾是这样的：“南宋临安的天空下，勾栏瓦肆中，蹴鞠、相朴、喊叫声此起彼伏。湖面上洪波中，跳水和弄潮的身影，矫健无比。”既将古典文献中的体育运动作了全面的介绍，又用优美的文字，让人身临其境，重返历史的天空！读这样的文字，自然是一种美的享受。

   阅读《袖中锦》一书，还能感受到，作者不断跳出原“笔记”的桎梏，增加新说文本的宽度、深度与厚度。如作者根据日本成寻和尚编纂的日记《参天台五台山记》写成的“成寻和尚杭州行”一文中，作者就用相当的篇幅，专门解释成寻和尚为何日记屡次提及的“偷渡”原因，让人们了解这段历史史实，为读者阅读成寻和尚的日记扫清了障碍。又如作者根据宋代作家陶毅笔记《花经九品九命》撰写的“花中官场”一文，作者就跳出原来文本的范畴，引入历史上不少文人墨客对“花”的解析，讲述了一些朝代对各种各样的花定名评等的轶事，让人看到“花”在不同时代的地位，也发现了“花”与“官场”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而大大深化了文章的主旨。再如作者根据清代张潮的笔记，《虞初新志》写成的“新版《让子弹飞》”一文，除了还原了《虞初新志》中“假太守”的故事外，作者还引出当代著名作家马识途先生的《夜谭十记》中“盗官记”的故事。两者对照，互为映衬，让人分明感觉：历史有许多惊人的相似！

   《袖中锦》一书，不是就史说史，而是把“古”与“今”巧妙有机地串联在一起，发挥“以史为鉴”的作用，让历史为现实服务，为当下服务。 作者在根据明代作家郑晓笔记《今言类编》而书写的“朱元璋的子孙们”一文中，作者将朱元璋不断增加子孙、亲戚俸禄，册封子孙、亲戚官爵的史实展开了梳理。从文献中可以看到，朱元璋对待他的子孙、亲戚是相当优厚的：洪武八年起，“亲王每年给俸禄五万石，绵绮盐茶万计”。尽管如此，他的子孙还不满足，常常要求增加。明王朝不但要养活皇帝的子孙、亲戚，还要养活大量吃皇粮的官员。仅是在正德年间，明王朝就有“亲王三十位，郡王二百五十位，将军、中尉二千七百位，文官二万四百，武官十万。卫所七百七十二，旗军八十九万六千。禀膳生员三万五千八百，吏五万五千。”这些皇亲国戚、官员兵士每年要“数千万”的支出，而全国“夏秋税粮大约二千六百六十八万四千石”，出现了入不敷出的窘境。历任皇帝们也想进行改革，但由于触及了皇亲国戚、封疆大吏们的既得利益，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弹，明王朝内部争斗不断，严重削弱了国力，从而爆发了农民起义。所以作者在文本中写道：“尽管朱由检很努力，六下罪己诏，当李自成的大军攻破北京城时，朱由检还是绝望地在煤山自缢了，别无他路。”寥寥几句，意蕴深沉。如警钟一般，敲击着读者的心扉，引发人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