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塘是一座高原小城,地处川滇藏结合部,一个三山夹两水,因弦子名扬海内外的地方。小城虽然地处高原,春天却来得并不迟,并且是那样的富有层次感。
二月的某一天夜里,你会听到玻璃在窗框间颤动,让你躺在被窝里不能入眠,让你感知到春天要来了。于是连续几日的春风,搅得尘土飞扬,走在街上的人们开始诅咒春风的肆无忌惮时,却明显感觉到天气回暖了。看不见却知春近了,想找她时,河边、田里、院墙上、山脚下,却不见她的影踪。
不经意间,天亮得早了,中午的太阳开始让人不能容忍了,露天茶园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大街小巷里游荡的野狗,撒着欢地四处追逐;街边的柳枝显出淡淡的绿了,让人那样地欣喜,你看,老人、小孩翘首,想从枝条上读出春来。过不了几天,柳儿在人们的期待中,扬起挂满黄花的发丝,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此时,桃儿、李儿、杏儿也不甘落后,迎着春风展开了笑脸;紧接着你会发现地里的麦苗长个了,小草探出头来;接着雪白的梨花挂满枝头,白杨的嫩芽破壳而出,苹果吐出带红的叶儿;当学生出来春游时,田埂上的蒲公英花开了,这时喇嘛多吉山顶上的雪还未化完,这样的风景我想应当是高原所独有的;当核桃树上的花柱落下时,春天才似乎离我们远去。
巴塘人也因此喜在春天里踏青,周末里携亲朋好友到茶树山,在青青的柳树下洗个温泉澡,洗去一冬的倦怠,其间也有一两个从内地来这里工作的同志在巴楚河边支一根长竿,试着从河里钓上一条“桃花鱼”来;或是到四里龙去赏桃花,错落在麦田间的那粉的、粉红的、深红的桃花让人流连忘返;或是到三家村去野炊,在小溪边的坡地上采一大把野韭菜,大家分工明确一起做韭菜腊肉包子,烧火的、做馅的、和面的,包包子的人在春光里忙得不亦乐乎。那热漉漉带着韭菜清香的包子,就一碗清茶,那味会让人思念一个冬天。
巴塘的春天,最吝啬的莫过于春雨了,很难得见它从云端跌落,所以说“春雨贵如油”对巴塘人来说有最切实的体验,正因为如此,巴塘在春季里空气也特别干燥,嘴皮、鼻孔、眼角总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当然不下雨,东边的东隆山,东南的喇嘛多吉山,西边的象鼻山就像一幅不加任何色彩的水墨画,与山脚下的一片桃红柳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人更加期盼雨水的到来。有时天也会阴下来,可几点雨过后,却下起了冰雹,持续几十秒,也不知打落下多少花瓣,它是给春天点颜色看看,也未然可知。
于我而言,春日里最喜屋后的那片天地,屋后是邻家的园子,有几棵桃树、李树和苹果树,而我所寄居楼房的窗子正对着那株桃树。一天下班,打开窗户,想换换空气,便看到枝头上由朱红色花萼包裹着的花骨朵似乎马上就要裂开了,还有几只蜜蜂围着骨朵“嗡嗡”地飞来飞去,窗前充满了生机。
夜里我梦见桃花开了,清晨醒来,来不及穿鞋就跑到窗前拉开窗帘,枝头上已是春意烂漫,春天定格在每一扇玻璃上。我还需为春天打开一扇窗吗?
只要有空闲,我就会坐在窗边欣赏那满树的桃花,时不时地会有花香扑鼻而来,能让人浮想联翩。最不知趣的是那叽叽喳喳的麻雀,经过一冬的洗礼,终于在春天恢复了生机,它们在花间嬉戏,弄得花瓣片片落下,更不懂得怜惜,上下扑腾只知尽情地啄食。
毕竟花瓣要一片一片地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可每看到一片花瓣的逝去,心也总会随着而去,那份惜花、怜花之情从心灵的最深处被唤了出来,谁说只有女子会惜花、怜花?无可奈何花落去,逝去的总会逝去,我们总会期待来年的春天; 可谁看见桃树一天天老去,不再会有开花的时候,来年赏花的我,还会在窗前有这样的心境吗?
当花瓣落尽,叶儿爬上枝头,可旁边的苹果树还悄无声息,在等谁?还是在尽可能地挽留春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一座座红色的藏房间还有很多巴塘春天的故事在上演,等待着我去寻找,去发现…… ( 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