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亚平

回到出租屋，狗蛋锁好三轮车，到东池头村里的药店买了一盒肠胃宁，回家吃了。他想着吃了药，再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没想到，这次拉肚子，却像秋天的连阴雨一样，缠缠绵绵，一拉就是三天，直拉得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还没有要好起来的迹象。狗蛋起初舍不得到医院去就医，一看病得不行，他才决定，到村中的卫生所里去看病。

狗蛋到了卫生所后，向医生陈述了自己的病情，医生二话没说，直接给他开了五天的吊针。吊针一打就是四天，你别说，还真管用，病果然好了。第五天晚上，狗蛋又去了卫生所。病已经好了，他本来可以不去的，但狗蛋觉得，吊针既然已经开上了，还是遵照医嘱打完吧，不打完不就浪费了嘛。这样，他就又躺到了床上，让医生给他挂上了针。

狗蛋闲的无聊，便看起了电视。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突然眼睛像被刺了一下，门口进来了一个人，那人竟然是那天清晨扔手机的青年。狗蛋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使劲把眼睛眨巴了几下，没错，就是他，瘦高个儿，左脸颊上有颗痣。他想起何远、王建军的话，想偷偷给办案民警打个电话，一摸口袋，未装手机，手机落到了出租屋的床上。他也不等吊针打完，急忙拔了吊针，便匆匆向出租屋奔去。到了家里，打开手机，给王建军打了一个电话，报告了在卫生所发现瘦高个儿的消息。王建军让他不要慌，赶快回去，监视瘦高个儿的行踪，自己马上就带民警过来。狗蛋立即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回了卫生所。但等他到了卫生所之后却傻眼了，瘦高个儿不见了。询问卫生所的医生，医生说他们也不认识瘦高个儿，那人感冒了，买了点药就走了。

不一会儿，王建军带着便衣民警也来了，听了狗蛋的陈说，也是懊恼地直跺脚。王建军带着狗蛋，又在村中的街巷里寻找了半天，但哪里还有瘦高个儿的影子，只好怅然而归。当晚，王建军建议城南分局，又组织警力，对东池头村进行了清查，看能否发现瘦高个儿的行踪，倒是清查出了两拨吸毒的，抓住了几对卖淫嫖娼的，他们最希望抓住的瘦高个儿，到底未能找到。

让瘦高个儿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掉了，狗蛋的心里像长了草，乱乱的。他觉得对不起王建军他们，一下子动用了上百名警察，几乎把东池头村翻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找到瘦高个儿。他深怕王建军误会他，以为他在撒谎，因此，在王建军他们清查完要离开时，他走到王建军跟前，结结巴巴地对王建军说：“对不住，王警官，让你们空忙活了一场，都是我不好，没能把人看住！”

王建军安慰他道：“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谢谢你！”

听到这话，狗蛋搓着双手，竟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十）

何远这段日子有点上火，不但嘴角上起了一溜泡，而且头发掉得也很厉害，致使原本就有些稀疏的头发，显得更稀疏了，脑门也显得更亮了。今年三十六岁的何远，个儿不高，天生一副眯眯眼，还有点谢顶，别看其貌不扬，却是城南分局里响当当的人物。十多年前，何远从中国警官大学毕业后，因为成绩优秀，南山市几个分局抢着要他，最终，他自己选择了公安城南分局。之所以这样选择，原因只有一个，离老家近，节假日好回家看望父母亲。可干上警察之后，他才知道，这一行太忙了，别说节假日，连个正常日子都没有。为了破案，常常是黑白颠倒，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饥一顿饱一顿的，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到嘴里，整天忙得如有鬼在后面撵着，根本别提什么照顾家人了。因为平日工作劳累，压力巨大，他的战友中，很多人都患有慢性病，什么胃病、肝炎、糖尿病……多了去。何远自己也有严重的胃病，胃常常泛酸，有时还疼痛，他知道，这都是那几年干刑警时得上的。尽管如此，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他至今认为自己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原因嘛，他太喜欢这个行当了。

在城南分局里，何远有一个响亮的绰号：四大名旦。这个绰号，既包含了战友们对他的戏谑，也包含了对他的喜爱。也许是遗传的原因，也许是爱动脑筋的原因，何远头发少，尤其是这几年，头发更少，简直是“前途光明”。是前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吧，分局召开科、所、队长会议，会议期间，也不知道是谁恶作剧，写了一张纸条，这张纸条很快在大家手中传开，结果是谁看谁捂着嘴笑。纸条后来传到了何远手中，他一看，也乐了。像被烫着了似的，赶紧把纸条递给前排一位姓张的派出所所长手里，并挤眉弄眼，坏笑着说：“给你的！”张所长一看，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传给了另外一个人。坐在主席台上的杜平局长，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大家的窃笑声，再用眼一扫台下，见大伙儿表情诡异，问发生了啥事，大伙儿绷不住，“哗——”的一声都笑起来。杜平被笑得莫名其妙，愣了半天神，终于发现了拿在一个所长手中的纸条。他假装生气地要过来一看，再一看台下的四个光脑袋，不由也笑了。自此，“四大名旦”的绰号，不胫而走。后来，其他三个谢顶的科、所、队长，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转眼间风流云散，就剩下了何远一个，这样，何远就不得不一个人把这个绰号背上。你甭说，还蛮形象。每当有同事和他开玩笑，他也自我解嘲，称自己是“四大名旦”。“四大名旦”的声名越传越远，最终，连其他分局的人也知道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