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0年10月22日
◎宋扬
往事悠悠,竹林深深。
春天是竹抽针的时节,一根根竹针虽不能吃,但可作为男孩子的飞镖。新笋刚一破土,早有期待已经的目光瞄准他们。都说笋为至味,淡而鲜,但我感觉不出来,没肉没油,一锅清水吃得痨肠寡肚。
夏天的夜晚,蜻蜓和萤火虫开始接力登场,野孩子还不曾读到“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句,自然对蜻蜓没啥好感。雨夜前的蜻蜓狂躁飞舞,惹得孩子大开杀戒,持了竹编九尺钉耙一阵乱扫,可怜地上就狼藉一片了。“黄丝蚂蚂来搬嘎嘎”的逗蚁诱饵也便有了。不过,再皮的孩子面对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萤火虫,也变得文静起来,小心地捧来萤火虫,放进玻璃的瓶子里观察,就算它们最后缺氧死掉,也会有个体面的葬礼,不至于落到蜻蜓或暴尸竹林或被蚂蚁大卸八块的结局。
秋初,竹林里的蝉蜕是可以卖钱的,还可以在竹林里翻捡大家倒进来的垃圾——玻璃、废铁、塑料鞋等,卖了三两毛钱,扯回二尺橡筋,再去镇上“崇顺儿”的修鞋摊子花五分钱剪一块二指宽的牛皮,弹弓也就成了。
冬天并不下雪,那就在竹上刻字打发寂寞。看了《西游记》就刻“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和谁打架了,就刻他父亲的小名,多是“猪儿”(形容人胖)、“灰灰儿”(形容人矮)、“屎泡儿”(形容人丑)之类的词语。我们把竹林当健身房,双手握住竹子把身子蜷缩起来翻过去再翻回来,玩得一头汗水冒白烟。或者在竹林的空地用三根竹竿搭跳高架子。论跳高,我始终不如三哥。至于三嫂,则更是这样跳进了镇初中的校田径队,又进了县城一中,后来因为摔伤了手没能进一步走下去才变成了如今的三嫂。
竹林曾给我恐惧。
一次是坝上火烧连房的大火,三十几家连在一起的草房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化为灰烬,从吱嘎吱嘎的压水机里出来的水真的就是杯水车薪,只听得竹子在冲天的大火中被炙烤的爆裂声,只看见正在燃烧的竹子和麦草被火焰抛上了天空。河的对岸,县里闻讯而至的两台消防车过不了河,他们也只能望河兴叹,老家是多么需要一座桥啊!
竹林也带给我安定。
夜晚独行,别家的竹林总是鬼魅森森。回家必须绕过镇高中背后的一片河滩,看过的《画皮》里的场景开始自动播放,然而,当家越来越近,尤其当母亲点着的油灯穿过竹的缝隙隐约出现时,心就变得安稳起来。
多年后再来回味竹林往事,故事并不诗意。竹林对我而言,只是生活的欢乐、遗憾、清苦与梦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