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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出茶香

甘孜日报    2020年12月10日

   ◎潘新日

   陶,是泥的灵魂,带着三分骨气。

   端着陶制的茶碗,看着热气从滚烫的茶汤里站起身,翩然地离开,那悄然的身姿隐去,不留一丝痕迹,有点失去的味道。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四爷的陶壶带着禅意,茶叶是端坐其中的佛。他是小镇唯一着青衫、留长髯的人,踱步的姿势有民国文人的气度。茶里茶外,少不了陶的沉稳和朴拙。

   四爷选陶苛刻,他既选制陶人,又选泥料,二者的完美结合才是他心中的理想茶具,很多时候,茶就养在他心里。

   五里岗的老窑口出盐油罐和粗瓷碗,茶壶需要定制,制陶的老李头成天满手黄泥的坐在那,和不同的泥坯子对话,旋转着泥巴就是他奔跑的年华。

   四爷静静地站在那,看着普通的泥料在老李头的手里慢慢挖空心思,直起了腰身,成为陶器,满心欢喜地和成品一起陶醉。那一刻,四爷平静的心会掠过一丝波澜。

   制陶人总是忙碌的,从不停下手中的活和客人说话。四爷拄在那好久才会和老李头交流他要的陶壶样式,还有草图,老李头心领神会,不停地点头。四爷知道,老李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壶,早已在他心里了。

   老李头制的壶没有款,壶底的指头印就是他的印章,这是四爷特意要的,他要把老李头的体温也带上,祖传的手艺,附和着用旧的时光。

壶,摆在茶几上,本身就是一尊淬过火的尘世。

   开水是当之无愧的热心肠,滚烫之中含着温情,在新开的壶里游走。壶,成了它们最大的江湖。再就是茶,下到水里,打开了一个季节,打开了一座村庄,还有四爷的念想。

   两位老人都是懂壶的,一坐下来,便开始了壶中的人生。

   四爷是沏茶高手,铁观音到了他手里,就被他赋予了更多的诗意。老友之间斗茶,茗香,可以入心。

   老李头自不必说,那壶出自他手,每一个气孔都是熟悉的,透过来的茶香,不需闻,他看得见。

   制陶人习惯了玩泥巴,粗糙的大手紧握着一杯碧绿,倒有些生硬,心里已经有了些许赞叹,那种茶香里的幸福多少带点快意。四爷呢?总是在制陶人面前冲最好的珍藏,让制壶人艳炫不已,多了对壶留念和感知,有了不舍和爱惜。

   往往此时,两个人是不谈茶的,茶,都用来品了。他们说的更多的是儿时的记忆,那些美好和他们嘴边的胡须一样,都发白了,谈起来,还津津有味,笑声找不到一丝掩盖。

   老,盖不住浓浓的茶味。两个人的茶世界除了两个张木椅和一张桌子,他们的唇边世界比天还大,春天的恩赐,都装在这小小的陶壶里,不知倒出了他们多少心事。

   两个人,一壶茶,陶,在茶水外细数春秋。茶,是陶壶里最大的隐士。

   我喜欢他们喝茶的样子,陶壶是他们中立的智者,茶碗成了游走的侠。人老了,茶是新鲜的,回忆是新鲜的,甚至,还有童年的趣事,几十年的事都就着茶,灌进肚子里。

   陶醉,人怎么能不醉?

   长谈是需要茶叙的。续茶的陶在两位老人之间点头,恭敬的心都融进茶里,君子之交,茶,满上交情,饮下感悟。小小的院子张着两个世纪。

   陶,一旦被茶包养,就滋润起来。

   四爷喜茶,不同的茶用不同的茶具,他喜欢用这些茶具赋予它们生命,还要讲出道道来。我们都会在闲暇的时候找四爷聊天,和他一起,悠闲的时光是带着茶味的。

   恰好,四爷最害怕孤寂,来了客人,一块品茗,便是他的兴致。人生世界有书、有朋友、有茶,老了也不孤独,茶香铺就的晚年里,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

   我一次又一次的和四爷约茶,看他颤巍巍地拿出陶壶,用陶泡出一片春色,心里的诗意便荡漾开来。白发青髯之间,陶,装作爱意。

   忘年之交,陶出茶香,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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