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0年12月18日
◎田勇
夜深,南苏丹的难民们,停止了喧嚣。雷维耶才将那个超大的行李箱轻轻拖到火炉旁边。借着残余的火光,他望见母亲托瑞考给他带来的生活用品,连牙刷和毛巾都有。
“如果箱子有足够大的空间,她会把家也搬给我。”雷维耶想。
再下面,静静地躺着两个镶着黑白照片的相框。是周恩来,母亲最喜欢的两张。那么,把它们寄给我的用意?是给我力量,给予我祝福?
看来,母亲真的视他一生的中国偶像为神了!想到这里,雷维耶面前出现在那不勒斯家中的老太太虔诚的面孔,于是笑了。然后不自觉地将周恩来的照片举过头顶,再额心,最后是认真地祷告!
在翻开母亲寄给自己的衣物中,雷维耶惊奇地发现艾丽切的来信。多年了,无论是在西藏还是非洲,他强迫自己不必碰触他跟她的往事。那会是一种痛,一种自责又找不出原由的痛。他想,当年的艾丽切是带着无语的恨离开他的,可现在?
“过去多少年了?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过去的年月。
亲爱的雷维耶!直到最近才从你母亲那里知道你的行踪和你这多年在做的一切。过去的都已过去,那不勒斯温湿的海风让我给你带来故乡的祝福!
能够认识你是我曾经的福分!现在终于理解你当初的抉择:爱,并不一定只有爱人;爱也并不一定是此刻身边的一切。把一生的目标,定向透彻的雪山的顶峰,我认为是每个人都有的梦想,却不能亲身见证。从你母亲那里,我看到了你的雪山、西姆措、草甸和你西藏及至非洲的孩子。如果你愿意,请帮我向诺雍康卓、惹索瓦、玉珠旺姆,非洲的小阿鲁、巴尼兄弟、地麦卡、金可等等问个好!你的爱是属于世间的,或许曾经你并未主观的要做这些,但如今因为缘牵,你做了,一下子拥有那么多你爱的和爱你的孩子,我为你感到骄傲!
从瑞考那里,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或许这也是我的缘分。这封信并非要表达你我之间的什么。只是想说,如果你不介意,或者你需要,我想到非洲来帮助你照顾那些可爱的孩子。你知道我是做教育的,目前他们和你面临的困难,我能感同身受。有机缘,我也想看看能让你终极追寻的雪山和冰川,是不是我的要求太多了。就到这儿吧,在你考虑成熟了,请回我个信息。我随时可以出发。
再次,深深的祝福!
“艾丽切”
借助手电筒,读完艾丽切的来信,雷维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旁边的小阿鲁早已进入梦乡。
“我的孩子,西藏、非洲的这么多孩子,一个未婚男人的孩子。”如果,不是艾丽切的信,雷维耶从未把自己的行为看做是什么高尚的、大爱的,在他每日的清闲和忙碌中,他确信这都是极其自然的事情。难道每一位身边的孩子,还要问他的出处?然后加以选择。不,他们都是我亲生的,甚至还有将来需要认识的。他们就是雪山顶上的雪莲,能够遇见,就是缘分。所以我愿意为他们付出一生。
同样,他也被艾丽切的真诚打动。说真的,如果答应她过来,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面对?但目前所处的窘境,让他必须做出决定。南苏丹的战争不是他想停止就能停止的,望着一个个婴儿啃噬着母亲干瘪的乳房,雷维耶的心依旧在滴血。短时间内,他明白自己或者酋长都不会忍心让他们回国。问题是加上瑞考拉来的一卡车粮食,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月。到那时,无论他还是酋长,必须做出抉择。
在这之前,他能做的,就是建议酋长,为来年和未来的生计做计划:尽所能地开垦出更多的咖啡果园,种植更多的棕榈,哪怕再一次的难民涌入。
恢复授课,也是让雷维耶纠结很久的事情。精力毫无保留地投入到生存上,他没有分身之术。艾丽切的来信,似乎就是神之暗示。于是,在拨通爱丽切电话之前,雷维耶取出箱内的周恩来照片,在额顶贴了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