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0年12月28日
◎程洁
大寒过后,北方的天气一日寒过一日。早晨拉开窗帘,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窗,氤氲出一片朦胧的橘黄。我走近玻璃窗,哈了一口气,雾气化成水顺窗而下,窗外便清晰了起来。思绪有点飘忽,想起小时候西屋窗上的窗花。不知道是不是城市的冬天没有村庄冷,亦或是现在的冬天没有小时候那么冷,反正,记忆里,再也没有看到过如西屋窗上那么美,那么千姿百态的窗花了。
那时候的冬天可真冷啊。大寒前后,小北风像刀子一样呼呼吹着,人走在寒风里,划得皮肤生疼,呼出的气瞬间会变成浓浓的白雾,土地也被冷风吹得裂开了口子,泛着一层白霜。青瓦房上落着一层积雪,麻雀披着厚厚的袄,在雪里找能吃的食物。太阳明晃晃的,就是一点热气都没有,正午雪化时雪水顺瓦沟往下流,还没落地就冻成了冰溜子,门帘一样挂在屋檐下闪着寒光,好多天不见消融。
早晨醒来后,赖在热烘烘的炕上不肯起来,裹着被子坐炕头上看窗花。小小的玻璃窗,在我眼里是一个奇异而神秘的世界,千姿百态,美丽而梦幻。有的地方像森林中的树叶,一片拥抱着一片,脉络清晰,杂而不乱。有的像一束束雪白而透明的羽毛,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有的像参天大树,根基牢牢的抓住土壤,还有的像小鸟在树枝上飞翔,小动物在树下玩耍……我沉浸在窗花的世界中,心里编制着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
编够了童话故事,我便在趴在玻璃窗前,使劲哈口气,窗花上会出现一个圆圆的洞,闭起一只眼睛从洞里往院子里看去,又下雪了。雪花一片一片,似有似无的飘着,墙头的几蓬衰草在冷风里瑟瑟发抖,似乎想把落在它身上的雪花抖下去。母亲在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从这间屋里出来,从那间屋里进去,一会抱着一把麦草,一会拿着扫把。鸡们从后院探头探脑地出来,脖子一伸一缩,仿若要在雪地上探究出来什么似的,刚要把头转向廊檐下的玉米串,被母亲赶得风一般往后院跑去……
许是被我哈了气,窗花开始一坨一坨慢慢变薄,而后,渐渐消失。远山消失了,小鸟消失了,羽毛消失了,秋叶消失了,最后连大树也消失了,它们变成了水,顺着玻璃窗一股一股往下流。当红彤彤的太阳爬上山头,照到玻璃窗时,玻璃窗上连水印都没有了。但我知道,第二天早上,它们亦然会在玻璃窗上出现,给我一个童话般美丽的冬日早晨。
流年如梦,多少童年的记忆里,母亲的小院依旧,雪花在天地间飞舞,母亲顶着头巾在院里扫雪,偶尔,发出淡淡的咳嗽声。早起的精灵们,在院子里留下自己的足痕,花狗的步步梅花,小鸡们的行行个字,懒惰的猪们在后院里哼唧唧叫着,玻璃窗上,一窗美丽的窗花,带着春的气息,绽放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