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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鸹林中花儿开

甘孜日报    2021年09月02日

◎邓敏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每次跟随丈夫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总会不由自主的在心里一遍遍吟唱三毛的这首《橄榄树》。杏花盛开的那个仲春,我们来到了一个叫藏彝走廊·秘境九龙的地方。

初来乍到,感觉这里的天好高、好蓝,阳光很和煦。森林郁郁葱葱的,绿荫下的倩影很软。空气清清新新的,随遇而安的草原静静的躺在溪流边、丛林间、海子畔,一切的一切,被春风爱抚得很有生机,一碰即使人沉醉。

那时候,我们住的地方依山傍水,房子小巧玲珑的,很紧凑。站在客厅和主卧室窗前,呷尔河两岸的风景尽收眼底;微倚小卧室和厨房的窗棂,一大片绿扑面而来,渴望与之拥抱。清朗的夜晚,整个后山如仙境一般,鸟儿和昆虫交头接耳,欢愉得很。如水的月光荡漾窗前,悄无声息,缥缈变化着。

太阳金亮亮的,照耀着仙境般的大地。新办公楼坐落在县城中心,还设有门卫。办公室窗前的两棵常青树枝繁叶茂、清秀婀娜,特别养眼。单位的同事大多年长精干,工作经验丰富。

一个晴朗的下午,一位同事站在单位大门口对我说:“你家老鸹林的亲戚(结对贫困户)来拜访你了哦,在你办公室呢。”我一听到老鸹林,顿时兴致高涨。

进门后,只见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陌生男子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胖高个儿相对老练些,方方正正的脸上堆着浅浅的笑。瘦小个儿约30多岁,右眼正患眼疾,血红血红的。同事拿着一张表格,介绍着我们双方。胖高个儿是老鸹林所在地村民小组的组长,瘦小个儿是我结对的贫困户。

同事笑容可掬的,缓缓地说:“你的‘亲戚’是低保贫困户,他想去成都看病,但不知道回来(回九龙)后怎么报销医疗救助费用,队长(组长)也不知道具体的报销程序,我也不知道……”

我心中一阵狂喜。把自己曾在三个县民政部门工作过10多年所知道的和新学到的有关医疗救助的政策、规定、实施细则、注意事项等,一股脑儿地从脑子里挖出来,速速捋成粗线条,滔滔不绝的给“亲戚”讲了起来。

我问他,“你孩子多大了?应该在上学吧?”他极度羞涩,艰难地回答,“我……我……,我还没结婚。”

我有些不知所措,极其尴尬地应了一个“噢”字。同事赶紧岔开话题,替我询问“亲戚”家的近况。我连忙递给瘦小个儿500块钱,要他安心治病,祝他早日康复。他极力推辞着,满面羞涩。

老鸹林,是九龙普米藏族语言“热瓦尼”的谐音,意为“盘睡的蛇”。我要去老鸹林走亲戚,清新的晨风拂面而来,掠过阵阵寒意。我搓了搓像冰棍一样的手指,跺了跺脚,向老鸹林出发。

积满白雪的垭口海拔挺高,车子慢慢驶过“九十九道弯”后,重重叠叠的苍翠映入眼帘,被积雪刺痛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沿途的村子零零落落的坐落在丛林间。

我直着颈子东张西望,问道,“这里是老鸹林吗?”同事笑着说,“不是哦!早着呢!到乡上了指给你看。”我万分失望的应了一声,扭过头继续看风景。

蓝天下的乡政府水泥院坝空空荡荡的,一片银白。“终于可以看见老鸹林了!”我在兴奋中耳听同事描述,眯着一双近视眼,顺着同事的手指望去,视线里最远的接近山顶的山梁处就是我的“亲戚”家。

窄窄的土路刚被纳入硬化规划,道路两旁绵延不断的群山披着绿风衣,在历经寒冬的洗礼后,还是那么苍翠欲滴。春风还没来得及上山,绿伞下不知名儿的灌木和小草仍在沉睡。

车子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跳跃着,像一只跳跳兔,一会儿前行,一会儿后退,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蹦起来老高,一会儿又一动不动,一会儿和尘土嬉戏,一会儿又和绿枝相吻,一路上“呱嗒,呱嗒”响个不停,大口大口地吞噬着持续飞扬的尘土。我紧紧抓住车门的把手,嘴巴和村民小组组长、驾驶员小伙儿摆着龙门阵,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外,在一望无尽的葱茏中,搜寻美丽的风光。

摇摇摆摆的过了两个多钟头,车停了,一大片尘雾缭绕车身。“终于到了!”我迎着大雾速速下车。车子周围站满了普米人,大概十几个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和组长、小伙儿说着我听不懂的普米话。从那异口同声的“啧啧”称赞声中和竖起的大拇指里,我读懂了普米人的淳朴和善良。

组长一只脚还在院子门外,就朝着我“亲戚”家屋里大声喊,“你家‘亲戚’从县里来看你们了!”“亲戚”老阿爸夫妇应声从柴垛后面蹒跚地迎过来,连声说,“哦哒(普米语,谢谢)!哦哒!”我牵着老阿妈的手进屋了。

“亲戚”家的房子挺老,屋里挺暗。坐在“弱丹”(普米语,牛毛垫子)上,浓郁的牦牛毛味道扑面而来。我和亲戚摆起了龙门阵,给他们讲脱贫攻坚政策,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

天空飘起了雪花,静静的落在老鸹林的每一个角落,滋润着沉睡的万物万灵,钢炉里的火焰红红的。我们四人围坐在一起,喝着清茶,说着话。我心里想着要怎样才能让他们脱贫致富。

杏花又开了。我又一次到了老鸹林的“亲戚”家。老阿妈打了浓香的酥油茶,做了“吓呷克”(普米语,麦子馍),钢炉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牦牛肉块,两位老人日渐红润的面庞上全是笑容。他们唯一的儿子,就是那个瘦小个儿,难以抑制丰收的喜悦,忙前忙后,双手递上“卡热”(普米语,核桃)。

太阳站在西边的山头上,和人们挥手说着再见。我深情地回望着静谧祥和的老鸹林,细细回味着自己钻进林中的日子,落日的余晖照在身上,很暖和。村民簇拥着我走向村口。不怎么懂汉话的“亲戚”老阿妈不停地说,“女子,你是好人,你要好好的噢!你们全家都要好好的噢!”我拼命忍住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赶紧钻进车里,先将泪水擦擦干净,才慢慢回过头,挥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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