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亚平

兰波一听，顿时如五雷轰顶，眼中不觉流出泪来。她忍着悲痛，颤声问道：“何远的爱人不是住院时间不长吗，咋会这么快？”

“王春红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发病了，她怕影响何远工作，一直都在瞒着何远，都是自己在偷偷治。”郑重说，“直到上一次王春红再次发病，胃疼的受不了，医生给她用上了杜冷丁，她才知道了自己患了胃癌。但已经晚了。”

“怎么会这样？何所的爱人真是太不幸了。”兰波说，“咱们这一两天抽空去看望一下何远好吧？”

“何远这两天正悲伤着呢，一下子就失去两个亲人，一个是和他相沫以濡的爱人，一个是和他生死与共的战友，你想一想他的悲伤有多大多深。事情一出来，我就过去了，想陪陪他，你猜他说啥，他说‘这几天我谁也不想见，就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我的意思，给他一段时日，等他迈过这道坎后，我们再去看他。”

“那好吧！你是他同学，又是他战友，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多关心一下何所，就算我求你了。”兰波说。

“这个自然，不用你多吩咐。”

兰波挂了电话，她的心一下子沉重到了极点。

赵跃进的追悼会是在他牺牲二十天后召开的，会议的地点在南山市凤栖山殡仪馆，追悼会场面宏大，参加者众，上至市上分管公安工作的副市长，下至各界群众，足足有上千人，仅各界送来的花圈就摆满了殡仪馆大厅和外面的两面墙，可以说隆重而热烈。这个追悼会按说在十多天前就该召开，毕竟中国人有入土为安的说法。但一则因为要处理善后事宜，二则要等上级部门给赵跃进追授一个荣誉，这样一拖两拖的，竟然拖到了二十天后。何远理所当然地参加了追悼会，尽管他的爱妻刚刚去世不久，他还是强抑着无限的思念与悲痛，坚持开完了会。在追悼会上，当催人泪下的哀乐刚一响起，何远就情不能遏，哽咽不已。他一刹那间想起了和赵跃进在一块儿工作的点点滴滴，赵跃进的兢兢业业，赵跃进高超的车技，赵跃进的胆怯，甚至他说话时的惶急、结巴……无数个晨昏，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共同工作学习，共同抓捕罪犯，一幕幕情景，如放电影一般，在他的脑际萦回。可是，也就是一夜间的事，这些全都结束了，如水归大海，如风入山林，消逝得无影无踪。想及此，何远不由泪如雨下。伤心之余，何远甚至有点自责，如果这次抓捕行动自己去了，也许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最少，行动不会这么匆忙、草率，行动结束后，也不会这么惶急地往回赶吧？

最后分别的时刻到了，可何远还在独自伤心。直到站在他旁边的郑重轻推了他一下，他才从悲伤中惊醒，随了吊唁的人群，缓缓向赵跃进的遗体走去。何远静静地站立在赵跃进遗体旁，深情地凝视着，一脸的凝重哀伤。也许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吧，躺在由翠柏和鲜花围绕的水晶棺里的赵跃进，样子一如婴儿，宁静而安详。脱帽，三鞠躬，何远在心里默默地说：“别了，我的好兄弟，一路走好！”然后，和赵跃进的亲属一一握手，快步走出了吊唁大厅。何远之所以要要急着离开吊唁大厅，是他觉得，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他也太害怕这种氛围了。也难怪，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已一连失去两位亲朋，放到谁，也受不了。

何远一出来，就觉得有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时令已进入严冬，天气是冷了点儿，却出奇的好，太阳朗照着，虽没有多少热量，但感觉上还是蛮暖和的；天空灰蓝，有群鸽从天空划过，鸽哨悠扬，让人心醉。而近处，哭声又起，又一拨办丧事的队伍进入了殡仪馆的大门，哀乐人间，不知咋的，何远的心中莫名其妙地蹦出了这样四个字。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四周逡巡着，何远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瞧，没错，是兰波。兰波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桃红色短袄，正在那儿专心致志地采访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所采访的对象竟然是狗蛋和小芳。他们怎么也来了？心中疑惑着，何远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走到仨人跟前，何远说：“兰记者，正忙着哪？”

兰波正在一心一意地采访，忽然听到有人问她话，一抬头，发现是何远，不由惊喜地喊道：“哎呀！是你呀！何所，我这边采访完后，还正准备找你呢！”

何远笑道：“不用找了，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说正经的，有事吗？”

兰波嘴一撅，假装生气道：“当然有事啦！怎么，没事就不兴找你啦！”

何远忙说：“我可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这大记者，每天忙得满世界跑，时间金贵得不够用，那有闲功夫听我瞎嘞嘞，找我肯定有事吧？”

兰波说：“就算你说对了！”说毕，嘴又是一撅，一副生气的样子。

“你们也来了。”何远丢下兰波，和狗蛋和小芳热情地打招呼。

“是！何所长。赵警官是个好人，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心里都很难过，从报纸电视上得知，今天为他开追悼会，就特意赶过来送送他。”狗蛋说。

何远突然觉得无限地感动，他对狗蛋和小芳说：“谢谢你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