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新会

一切缘起于1600多年前的那个上巳节。

彼时，漆水河水势浩大，河面宽几十丈，深一丈有余，常有船只往来其上。河水清澈见底，水中随处可见土虾小鱼。河边布满沙石、杨柳、芦苇、鲜花野草，可谓满眼皆景。女人家爱干净，沿河而居的人家常在河边洗洗涮涮，大家约定早上水边归姑娘媳妇们，傍晚，这里就是樵夫耕者的天下。

上巳节这天早上，漆水河边莺莺燕燕，除了平常人家的女儿，官宦人家的女子和丫鬟也趁机溜出来玩耍。可怜那些大家闺秀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年就盼有个节日可以出来游玩散心。那些丫鬟侍女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原本就是在乡野长大，如今仰人鼻息，待在深宅大院里，行动不得自由，巴不得瞅个机会出门放风。所以，上巳节这天，漆水河边格外热闹——这些花枝招展的青春女子，吸引着无数血气方刚的男儿。

水是女性的象征，至阴至柔，至真至纯。在这个充满诱惑的节日里，人们纷纷来到江渚池沼边，放飞纸鸢，踏青赏春，以春水洗涤身体，除去整个冬天的污垢，祈求在新的一年里清新洁净，吉祥如意。

这一天，始平郡苏坊村的一位姓苏名蕙字若兰的少女却迟迟不肯出门，急得丫鬟禾苗不停地东张西望。苏蕙是陈留县令苏道质的三姑娘，已过了及笄之年，是位姿容美艳的书香闺秀，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其中大多为王孙公子，并非庸碌之辈，但无一能入她的法眼。往年上巳节时，苏蕙跟着姐姐们一起出门玩耍。如今，大姐嫁入相府，成为当朝宰相王猛的儿媳，二姐做了张辅国的儿媳，只有她还没有觅到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苏道质夫妇宅心仁厚，夫唱妇随，恩爱异常。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之下，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出落得知书达礼，端庄娴雅，成了达官贵人们梦寐以求的婚配对象。苏道质一介书生，非贪恋钱财之辈，他择婿的标准不仅要男方品行端正，文武双全，还要女儿自己满意，亲口答应才行。

苏蕙的两个姐姐出嫁之后，深得夫家好评，故而，前来给苏蕙提亲的人多得快要踏断了门槛。苏道质夫妇看着好几个青年公子举止洒脱，言谈不凡，心下十分满意，可三女儿就是不肯答应。前几日，扬武将军姚苌托人为其子姚兴提亲，谁知三女儿听了，竟不假思索地回绝了。女大不由娘，苏道质夫妇只好婉拒了姚将军。

没想到，扬武将军姚苌过了几天又委托另一名朝中大员转达了此意。苏道质一时难以答复，只好以归家与夫人商议为名，告假几日。

姻缘天定。在内心深处，苏道质支持三女儿的做法，因为他知道苏蕙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儿。自从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他们家就交上了好运。据四乡的邻居们说，苏蕙出生那天晚上异常炎热，人们吃过晚饭就在村口的大树下、地头田间、打麦场上纳凉，突然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滑落在了漆水河畔，与此同时，天空还隐隐传来一阵笙歌鼓乐之声。有识文断字的老先生当时就说：“织女星下凡了，不知谁家有福啦！”话音刚落，苏道质的妻子就分娩下了一个女娃。这女娃刚一出世，眼睛就滴溜溜直转，显得聪慧异常，八个月就能说来回话，惹得一村子男女老少都来看稀奇。苏道质给这个宝贝三女儿起名苏蕙，蕙儿，惠者，慧也，愿她月月增慧，岁岁成人。更为神奇的是，苏蕙出生后，院中那丛兰花灿然怒放，祥瑞至极，苏道质就特意给女儿取字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