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权

秋分过后，农人喜庆丰收，感谢季节的恩赐。此时，大地进入收获的时日，大多野生植物也正走向成熟，一切都在忙碌着颗粒归仓。即使是开得正圆的野棉花，在清凉的秋风中举起粉艳嘟嘟的花朵，向着金色的阳光张开童贞般的微笑，它一定抢在秋末冬初结出棉花似的果实，那时，果实毛毛茸茸的，揉捏起来让人感觉绵软温暖。

秋风乍到，太阳每天未出山之时，群山便笼罩在浓烈的雾气之中。上午时光的森林是湿润的，穿行其中，露水总会打湿衣衫。午后至黄昏，大地一片清凉，湿度适中，适合人走动。小径上紧贴土地的是翠绿色的百草，上一层是千枝万柯的各种灌木，再上一层是各种林木组成的密林，天空水汪汪的蓝，从滴翠的林木间涵盖而来。金色的阳光从枝叶间筛漏下来，微风在密林里轻轻走动，抚慰我微微冒汗的肌肤，清凉快意。蝴蝶把自己变幻成一朵花，在草尖上飞舞，当然，也有那些数量不菲的花脚小蚊，时不时地从暗处攻击我裸露的皮肤，脸上、手上，遭袭之后，起着一个个小疙瘩，奇痒难忍。森林包涵和原谅一切：百草、林木、蚂蚁、蝴蝶以及我，当然，还有这不起眼却毒性很强的花脚细蚊。

秋分过后，农人喜庆丰收，感谢季节的恩赐。此时，大地进入收获的时日，大多野生植物也正走向成熟，一切都在忙碌着颗粒归仓。即使是开得正圆的野棉花，在清凉的秋风中举起粉艳嘟嘟的花朵，向着金色的阳光张开童贞般的微笑，它一定抢在秋末冬初结出棉花似的果实，那时，果实毛毛茸茸的，揉捏起来让人感觉绵软温暖。

路边随便一株植物，都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很多种类不仅是家畜也是很多野生动物的食物。这里不谈它们具有吸收废气释放氧气、固沙固土固水的能力，仅仅谈一谈它们的药性，菜子河流域随便一株草，都是药性良好的中草药。秋天正是它们成熟而可收获的季节，森林是天然的中药宝库。然而，它们最好不要长在田间地头，如果风为媒，把它们的种子吹到农田里，那么，在我们的眼中，它们就是干扰农业生产的“杂草”，极不受欢迎，是为铲除的对象，谁叫它们长错了地方呢？

长在地边或路边的紫苏，披着暗紫色的彩衣，身段窈窕，气质高贵。掐一片心形叶子，闻一闻，异香扑鼻。娇小的身姿，它全身都是宝，具有药用、油用、香料、食用等方面的价值，叶、梗、果均可入药，既能发汗散寒以解表邪，又能行气宽中、解郁止呕。嫩叶还可生食、作汤，茎叶可淹渍。

荩草是草食性动物的偏爱，这种“野火烧不尽”的植物，到处都是，普遍到可以随意踩踏，最可以给它冠以“杂草丛生”、“草芥”来轻视和忽略这种草类，但它居然也具有药用价值，出乎我的意料。用荩草熬一锅热水，待凉后，洗浴全身，杀皮肤寄生虫，顿觉轻盈似燕。荩草止咳、定喘，杀虫，对肝、淋巴结、乳腺、上呼吸道等炎症具有一定的疗效，还可治愈疮疡疥癣。《本草经》上说:主久咳、上气喘逆，久寒，惊悸，痂疥，白秃疡气，杀皮肤小虫。《吉林中草药》中，载其功效:驱寒定喘，止咳定喘，解毒杀虫。

在森林里走几步，随便就可以看见白首乌藤，它们拥抱在一起，缠缠络络，淡绿色的叶片舒展在柔婉的藤蔓上，它们生长在低矮处，很不起眼，但它们具有补肾益肝、乌发生发、养血益精、抗衰老等功效，被古中国养生专家奉为养生延寿的珍品。《山东中药》上说：为滋养、强壮、补血药，并能收敛精气，乌须黑发；治久病虚弱，贫血，须发早白，慢性风痹，腰膝酸软，性神经衰弱，痔疮，肠出血，阴虚久疟，溃疡久不收口；鲜的并有润肠通便的作用，适用于老人便秘。

我从小就把那些能够粘连到衣服上、头发上传播种子的草类，笼统就叫它们为“惹子”或“粘粘草”，阳光较好的湿润的地方，到处都长满了这些植物，比如牛蒡子、小花鬼针草、小窃衣等等。它们给小时候的我们带来了许多难以忘怀的恶作剧与童趣。

毛刺刺的牛蒡子种子却是治疗鼻炎的上等良医。三叶鬼针草的种子如针状，又叫婆婆针，果实如针状，很容易粘到衣服上，开黄色小花，植株性味苦平，可清热解毒，活血散於；主治感冒发热、咽喉肿痛、肠炎、阑尾炎、痔疮、跌打损伤、冻疮、毒蛇咬伤等；如果外用时，便将鲜品捣烂敷患处。

小窃衣为伞形科窃衣属一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植物，果实长圆形，毛茸茸的，秋天采收，晒干或鲜用，《福建药物志》评介说，小窃衣具有活血消肿，收敛杀虫等功效，可用于慢性腹泻，蛔虫病；外用治痈疮溃疡久不收口，阴道滴虫等症。

在山间一处平坝上，我看见长得最为普遍的“惹子”，单株的，丛生的，在秋天里开着细小的黄色花序，成株后大不了一两尺高，但我至今叫不上它真正的学名，我不知道它，但它肯定认识我。小时候，我们经常相互悄悄地给放牛的同伴裹一身“惹子”，衣服上、头发上，结果我们都粘满了它们的种子，费时费神地很难清理下来，有时也免不了获得大人们的假意呵斥一般的奖赏，由此，我们又会获得一种新的快意。凡是叫不清名字的植物，我经过手机“形色识花”软件一识别，原来它叫仙鹤草，又叫地仙草、龙牙草等，感觉这些名字陌生却亲切，但我始终觉得不如叫它“惹子”的好，接地气，“惹”一身它们的充满智慧的种子，取不下来。《岭南采药录》上说：治妇人月经或前或后，有时腰痛、发热。

而《滇南本草》也谈道：治妇人月经或前或后，赤白带下，面寒腹痛，日久赤白血痢。仙鹤草药用价值高，具有止血、健胃、杀虫甚至抗癌的功效。想来让人觉得普通的仙鹤草，我这儿时的玩伴、不起眼的草类，真有些神奇非凡了，敬意油然而生。

地黄随意找一隅安家，迎着宁静的金秋时光，寂寞而快乐地生长，深秋时候，它将举起一朵朵外紫内黄的小花，形如钟状，每朵花一星大小，在碧绿的叶片衬托下，对着秋日暖阳张开感恩般的笑脸。地黄属于常用中药的一种，应该算是中药医典中的明星，味甘、性微温，归属于肝肾两经，地黄分鲜地黄、干地黄、熟地黄三种，主要功效和作用为补血滋阴。鲜地黄主要用于清热生津、凉血止血；干地黄用于清热凉血、养阴生津；熟地黄主要用于补血滋阴、益精填髓。

翠绿生生的山木桶、仙气飘逸的小柴胡、俯身大地的金钱草，这些都是药典中的角儿，普通百姓的至爱。

在菜子河流域，有阳光照临的地方，就会有植物生长。刺儿菜、苦荬菜、鸭跖草、龙葵随意落户安家，陈艾、青蒿、凤尾蕨、茅草、山芦苇成群结队，地瓜藤、刺蔓、葛蔓、萝蔓集团军似的行进，一年蓬、马兰、一包针、野鸡冠、牛皮消、喇叭花、野菊等类遍地开花。与春天比较，秋天的森林更是一片生机盎然，让人丝毫未生萧瑟之感。中国古人最是尊重每一种植物的，神农尝遍百草，治病救人，而历代医典更是把植物作为至宝，列为上宾，得到了精心关注。每一株草，都是仙草，都是大自然特意派来救助我们人类的。我们用得着对它们顿生怒气吗？用得着利用除草剂铲尽除绝吗？它们在我们身体不适之时，漫山遍野地等候在那里，顺我们的气，驱散病魔的雾霾，给予我们以力量，特来帮助我们恢复健康。

各种灌木丛生于百草间。一米多高的火棘，长满红色的果实，小火把似的鲜亮耀眼，人们因此又叫它为火把果。这种植物还叫救命粮、救军粮、救兵粮，从名字上一猜，肯定曾经在军队缺粮或饥荒年代对人类起过一定的作用，与榆树、葛根、地瓜藤、野菜类有过异曲同工之妙。黄荆子、马桑子一丛丛密集地生长，蔚然茂盛。

以柏树为主，间以青冈树、水青冈树、女贞树、棬子树、野枣树、合欢树、八角枫、构树、黄连木等类为辅的密林里，空气甜润，鸟语荡漾。沿河两岸的低海拔之地，麻柳树、构树、白杨树、杉树林，相互镶嵌在一起，秀丽异常。时间过去了四五个小时，途经蜿蜒山径，我爬到一座山的半山腰，走累了，热汗淋漓，放好背包、摄影器械，丢开竹杖，坐到一块小石头上，脱下坎肩，敞开胸怀，纳凉休息，舒经缓骨。此刻，金色的秋阳穿过密织的枝叶，把斑斓的光点洒在百草丛生的地面上，千枝万柯轻扬，频频舞动柔条，微风带来了大地的慰藉，带来了森林的亲切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