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1年12月24日
◎黄淑芬
家在乡村,童年的冬天漫长而寒冷。记忆中,每家每户的厨房都是设在堂屋,堂屋中间挖一个火塘,然后在火塘上架一个三角架,烧火做饭,烧水洗澡全部靠这个火塘。每一个烟熏火燎的火塘其实就是这一家的“政治、文化”中心。吃饭时,大家围着火塘而坐,顺带着说自己听到的各种逸闻趣事。
寒冬腊月,火塘更是围炉取暖的好地方。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每天早早起来,往火塘里生火,点燃一家人的温暖和希望。空闲时,我的父亲常常扛着斧头和锄头,挑着竹箩去村里的后山挖树根蔸。
父亲常常一去就是半天,运气好的那天,会挑回一箩的枞树根。这种持久耐烧的树根,是很难挖到的,不知道身体单薄的父亲要下多大的力气才能挖出来。有一次,我跟父亲去挖树根,看似好挖,却常常折腾两三个小时,需要挖很深很长的坑才能把树根挖出来。因为,树根的触须很长。为了一个树根,我喘不上气来,恼火地把锄头丢在一边,躺在地上看天,但父亲总是耐心地帮我收拾“残局”,他一会儿用锄头,一会儿又换斧头,靠这两样工具慢慢地把树根完整地挖出来了。
树根挑回家后,还要把它劈成两半,要不三角架放不下它。到了冬天,火塘开始变得热闹,有邻居来串门常常坐在火塘边一聊就是两三个钟头。这时,必须要放耐烧的树根。要不然,隔一下往里加柴,人家会以为是要下逐客令的意思。
聊天口干了,就用三角架上烧开的茶水来解渴。有时,燃烧着的树根会“辟啪”地炸火花,怕火花把衣裳烧穿洞,女孩子惊呼躲闪着让开。这一定是青杠柴,青杠木它耐烧成碳,但它的树皮易炸火花,让人既爱又恨,有新衣穿的女孩子宁可冷也要坐离火塘远一些。调皮的我们,最爱在火塘里烤黄豆,用雪花膏铁盒,听一粒粒黄豆在盒子里炸不停,空气中飘出烤熟黄豆的香味,用沾着灰的小手捏起黄豆丢进嘴里,嚼得嘎嘎响。冬夜里,母亲忙完所有的家务活后,她拿出针线小箩筐坐在火塘边纳鞋垫,微弱的火光,映照着母亲的身影,在一紧一慢的拉线中,夜已深,但母亲仍然不知疲倦地纳着鞋垫,直到我们睡醒一觉。
进了腊月,火塘的任务又增加了一项,那就是熏腊肉。母亲一年到头养一只猪,宴请亲朋好友吃完一餐,剩下的就割成了火塘上挂着的那几串腊肉。在一日日的烟熏火燎中,腊肉黑红中泛着油光,发出诱人的香。偶尔,有亮晶晶的油滴进火塘中,这时,母亲会把腊肉储存起来,要不然,腊肉会就熏过头了。
冬天温暖的火塘,伴随着我成长,即使在外飘泊,难得回村,老家火塘那红红的火光却一直温暖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