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学富

   农谚说：“小雪铲白菜，大雪铲菠菜。”小雪时节，正是大白菜的收获储藏最佳时期。国画大师齐白石一生最爱吃白菜，也喜欢画白菜，通过他的妙笔，将思想情感融入寻常的白菜之中。他曾说：“客见余画菜，谓曰：‘用墨浓淡不一，何也？’余曰：‘此苍生色。’”他把画菜的浓淡墨色喻为人民大众的“苍生色”，笔墨中饱含着对百姓苍生的深情厚谊。他的白菜图为白菜赋予了深刻的含义，雅俗共赏，感染力强，给人以思考，给人以力量。

    白菜古时称“菘”，在我国种植历史悠久，特别是到了唐代，白菜被广泛种植，并且是宴请宾朋的一道佳肴。唐代文学家韩愈有诗盛赞白菜的美味：“晚菘细切肥牛肚，新笋初尝嫩马蹄。”到了宋朝，开始称“菘”为“白菜”。北宋诗人吴则礼有“拟向山阳买白菜，团炉烂煮北湖羹”的诗句。白菜不仅味道鲜美，营养丰富，而且还有食疗功效。古人有“春初早韭，秋末晚菘”之说。美食家苏轼有诗云：“白菘似羔豚，冒土出熊蹯。”把白菜与羊羔、熊掌相媲美。其味道之鲜美可见一斑。《本草纲目》说白菜：“通利肠胃，除胸中烦，解酒渴。消食下气，治瘴气，止热气嗽。”正因为白菜为健康蔬菜，齐白石特别喜爱，以致老人享94岁高龄。民间流传着好多齐白石以白菜图换白菜的趣闻轶事。

    齐白石出生于平民世家，早年在家乡时自己亲手栽种白菜，进京定居后，仍然如此，他经常说“饱谙尘世味，尤觉菜根香”。他曾在为友人所作的《白菜图》上，这样题道：“他日显扬，毋忘斯味。”其思乡情结和往日艰难生活的情景，时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齐白石在有关画白菜的题句中，所表示的“不是独夸根有味，须知此老是农夫”，“不独老萍知此味，先人三代咬其根”，正是对自己农民本色的写照。

    齐白石主张艺术“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以其纯朴的民间艺术风格与传统的文人画风相融合，形成独特的大写意国画风格，达到了中国现代花鸟画最高峰。白菜特别适合用写意水墨来表现，浓淡干湿，酣畅淋漓。齐白石画白菜多用大写意之法，画中主体先以淡墨晕出整体效果，然后以浓墨破之，最后再用浓墨勾勒出脉络，以墨色浓淡干湿的变化来突出主体的层次，质感明显。齐白石一生画了很多白菜，其中有一幅写意的大白菜图，画面上点缀着几个鲜红的辣椒，并题句说：“牡丹为花中之王，荔枝为百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蔬之王，何也。”白石老人对“蔬菜之王”白菜遭到不公平对待而愤愤不平。齐白石在一幅《白菜冬笋》题跋中写道：“曾文正公云：鸭汤煮萝卜白菜，远胜满汉筵席二十四味。余谓文正公此语犹有富贵气，不若冬笋炒白菜，不借他味，满汉筵席真不如也。”可见白石老人对白菜的钟爱程度。

    “清白传家”是齐白石画白菜时常用的画题，几笔浓墨挥写出菜叶，用小笔破墨勾筋，使菜叶墨色丰富，层次分明。然后再用淡墨勾出白菜帮的轮廓，简单几笔画出白菜的根须，好像带着泥土的芳香，四棵健壮、新鲜、颜色深浅不同的白菜便错落有致、恰如其分地呈现在画面上，栩栩如生，田园气息浓郁。在齐白石的笔下，极为普通平常的白菜，便成为一幅素雅、生动而又颇具内涵的清白图。道出了白石老人清清白白、与世无争的人生态度和为人信条。他也以图告诫世人，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或遇到什么样的事，都要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实实做事。

    齐白石幼年贫苦，拾柿充饥是常有的事。晚年尽管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对过去“糠菜半年粮”的穷苦生活仍然难忘，“充肚者胜半年粮，得志者勿忘其香”，所以白菜与柿子常常出现在他的画作中。《世世清白图》，两棵清白色的白菜，两个熟透了的红柿子，巧妙地合构为一图而赋予了作品深刻的寓意。简约而不空洞，以少胜多，突出主题，这也是齐白石艺术的魅力。

大雪节气话“荔挺”

    当代诗人梦雪的《大雪》诗云：“荔挺新芽冒出头，戾虫佳偶动心求。眼迷盛雪多纯白，玉树琼枝透剔柔。”诗中的前两句描写的是大雪节气的物候。古人说大雪分为三候：“一候鹖鴠不鸣；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意思是鹖鴠因天气寒冷不再鸣叫了，老虎开始有求偶行为，荔挺抽出新芽。大雪时节，天气更加寒冷，会出现降雪天气，此时为阴气最盛时期。但是盛极而衰，浓厚的阴气中阳气已有所萌动，所以老虎有交配的欲望，荔挺也开始冒出新芽。《礼记》《淮南子》在“仲冬之月”条目中都有“荔挺出”的记载。宋代诗人楼钥在《又次王恭叔韵》一诗中云：“仲冬方寒荔挺出，仲夏方炎靡草死。”荔挺是何物呢？

    《说文》曰：“荔，似蒲而小，根可为刷。”翻阅了古今有关资料，可知荔挺叶片像蒲草一样细小，荔挺的根部细长且硬，可以用来制作刷子。今人解释说是一种兰草。《广雅》云：“马薤，荔也。”东汉儒家大师郑玄曾注释说：“荔挺，马薤也。”荔挺的确是一种很罕见的植物，有时还因此而闹出一些笑话。北齐颜之推的《颜氏家训·书证》讲述了一个故事，江东地区有很多荔挺，多种于阶庭，当地人都称其为“旱蒲”，所以都不认识马薤，并且有很多讲授《礼》的学者以为这就是马苋，甚至将马苋和马薤混为一谈。江陵有一个和尚，长得很有个性，尤其是脸型上宽下窄，如马苋之叶。刘縚的侄子才有几岁，但是非常聪明幽默，善于描摹事物，他看到这个和尚如此脸型，开玩笑说：“他的脸型特别像马苋。”刘縚以为马苋就是荔挺，就自以为是地戏称该和尚为“荔挺法师”。刘縚精通“三礼”，梁武帝时曾位至尚书祠部郎，是当时的名儒，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误解。

    《逸周书·时训》说：“荔挺不生，卿士专权。”大雪时节，一般都会降雪，能够缓解秋冬连续几个月的干旱状况，生命力极强的荔挺得到雪水滋润后开始发芽。荔挺一出，雨雪充沛，预示这一年会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如果荔挺不出，预示该年会有干旱发生，这就会带来饥荒，会有饥民造反等意外事情发生，造成社会不稳定，皇帝就会重用强悍的大臣加强社会治理，这就为一些官吏独揽大权提供了可乘之机。《颜氏家训》引《易统通卦验玄图》云：“荔挺不出，则国多火灾。”这种说法也是有一定根据的。荔挺不出的原因是冬天雨雪少，天气干旱，风干物燥，容易发生山林火灾。这些记载，都是通过自然现象揭示一些社会规律，当然也有古人的局限性。

    荔挺还是一味中草药。《本草图经》说“今陕西诸郡及鼎、澧州亦有之，近京尤多。叶似薤而长厚，三月开紫碧花，五月结实作角子，如麻木而赤色有棱，根细长，通黄色，人取以为刷。三月开花，五月采实，并阴干用。”据古代中医典籍记载，荔挺气味甘、平、无毒，有清热解毒、利尿通淋、活血消肿之功效，主治喉痹、淋浊、关节痛、痛疽恶疮、金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