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人

王中不懂跌布乐是矮子的意思，没在意，申辩说：“我哪作弊了？只是一下子没想好出什么罢了。”

“王八蛋，你再恁样，我对你不客气啦！”罗追仗着酒劲，又骂。

王中最忌讳骂他王八蛋，火冒三丈：“罗蛮子再骂一句！给老子再骂一句！”

罗追气不过，伸手一推。王中没提防，被掀倒在地，爬起来就掏枪。 “打呀！”罗追掀开藏袍，仰天大叫一声，右脸上那道弯月形伤疤突地跳动了一下。“我要眨巴一下眼睛，就不是木汝娃！”

“毬的个木汝娃！你他妈留长发戴耳环、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哪像男子汉！”王中第一次看到他那副长相就觉得不顺眼，早就想揍他废了他。

钟秋果本想向泽仁旺姆提说寻找妹妹的事，见那边动起手来，立即大声将王中喝住，管家也急忙把罗追劝开。

钟秋果站起来讲道：“王中罗追相骂，不管有理无理，都是不对的。本来，‘蛮子’并没有侮骂的意思，藏族也自称蛮家，跟汉族自称汉子差不多。现在大家觉得‘汉子’是褒义，‘蛮子’是骂人的，就不准再叫‘蛮子’了。我宣布，若汉族骂藏族是‘蛮子’，你们就骂他‘汉子’！”

头人们轰地笑了起来。罗追一气之下冲出门去，王中抓起一块牛肋巴肉塞进嘴里。

泽仁旺姆向着门外喊道：“来人哪！玉珠，给尊贵的客人跳舞！”

玉珠带领三个盛装女子捧着哈达进来，厅堂为之一亮。美女们婆娑起舞，纤腰款摆，珺琚丁当，边舞边唱：

金色的雪山捧起洁白的哈达……

她们把哈达挂到钟秋果和胡仁济脖子上，玉珠和一个美女端起桌上的龙凤杯，继续载歌载舞：

鲜水河举起甜美的酒浆……

赵元福噼噼啪啪左一下右一下打蚊子。王中包了一嘴牛肉，烦他，囫囵着说：“讨厌，打什么打！”

管家笑道：“赵秘书细皮嫩肉，招蚊子。”

四个舞女随着酒歌节奏舞蹈，长袖飞扬，舞姿飘逸，白玉酒杯里的酒却一滴没洒。客人们跟着调子哼唱，击掌拍手，气氛热烈，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

玉珠皮肤白净，面颊轮廓不大像藏人，钟秋果回忆起白天看见前院花坛有一丛达玛花，揣想这个玉珠会不会就是春妹？此时，玉珠一个飞身回旋若月光般轻盈掠过，转身抬起脸，正巧碰到钟秋果专注的目光，立即扭过头去。

奉献哈达是最高的敬意，

杯杯美酒请尊贵的客人品尝。

唱到最后一句，玉珠快步走到钟秋果面前，双手把酒杯举过头。

钟秋果接过酒杯，轻轻叫了一声：“春妹！”

玉珠愣愣地望着他。

钟秋果又叫：“春华！钟春华！”

玉珠迷惑地眨眨眼。钟秋果这才回过神，喝了酒。

舞女们收拾起钟秋果和胡仁济的空杯，退出门去。玉珠抓起温在火塘边的黑陶壶，挨次给客人斟茶。

钟秋果向众人拱拱手，说：“各位，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私事拜托大家！”

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火塘里木柴燃烧的噼叭声。

“12年前，我全家人去跑马山看赛马，人多拥挤妹妹钟春华被挤丢了。”

“哦——”几个头人点了点头，明白他要找人。

贡布紧张地看了女主人一眼，泽仁旺姆以目示意，瞟了一下掺茶的玉珠。贡布立即起身，对玉珠吩咐什么，她放下茶壶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