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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

甘孜日报    2022年04月22日

◎韩玲

老房子建成三十多年了,是一幢占地半亩的老式建筑,一排长八间的一进二的两层楼,对面是四五间小平房,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整个房屋结构用现在的眼光看起来毫无美感,甚至有点杂乱,但就老街这狭而深的地形而言,已经算得上十分宽敞了。这建筑在当时,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房子了,这大房子的建成得益于婆婆一家十余口人的勤劳。

老房子还是新房子的时候,这个家可热闹了。十余口人全住在这屋里,人多、事多、各种声音充斥在院子里。老街的人大多以种菜为生,种菜、卖菜是件非常辛苦的事,且不说播种、栽秧等田间管理,单是从菜地里把各种菜采集到家中,然后分门别类的整理都极为琐碎。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亮着一盏灯,这灯极为昏暗,昏暗到只能是隐约可见,这就是婆家晚间择菜的灯。

春天,婆婆从菜地里摘回大量的白菜苔和豌豆尖,晚饭过后,她就在院子里择菜,把豌豆尖一根一根理成整齐的一小把,然后用塑料线捆绑好,放进一个事先准备的大水盆里,白菜苔也是如此。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实则非常考手艺,这些菜通常都是以把为单位卖的,所以要把每一把菜的多少分均匀,还要注意长短优劣搭配。通常,婆婆和姑嫂择菜到深夜,而我几乎插不上什么手。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好意思看电视,就干脆惴惴不安的早些上床歇息。一觉醒来,婆婆还在给放在盆里的蔬菜浇水,那些菜像列着队伍似的鲜鲜嫩嫩地站在盛了水的盆里、油布上。在天尚未亮时,这些菜啊、葱啊又集中站在铺了油布的背蒌里,婆婆背上它去赶早市。要是恰巧遇上收菜的小贩,婆婆的菜就卖得很快,如果恰逢价格也能卖得比较好的话,婆婆就会去肉市割上两三斤槽头肉(猪身上最便宜的肉),放在案板上准备做臊子面或者盐白菜抄手。后来,这渐渐成了婆婆心情的风向标,也成了我们能否大声说话欢笑的理由。有时候,婆婆快中午了才回来吃饭,脸也阴沉得厉害,说“今天菜不好卖,没有开张”,闷闷不乐地刨几口饭,这个时候,大家就集体噤声,避免踩雷。

我只在婆家住了几年,但记忆却比在娘家十几年还深刻而鲜活。虽都是出生在农村,但我们的生长环境完全不同,我的娘家宽宽敞敞,出门天高云低。几公里之外的婆家,出门除了一条路就是满眼密密麻麻,狭而深长的房子,通常没院坝。从门进去对着的是下一间门,下一间门对着的还是一间门,门对成了一条直线或折线,黑咕隆冬的没有天日。婆家的房虽然宽点,但是挤了十几口人,原来人口基数就大,又添丁增口。房子一分为三,十六七口人挤在一起,加上一个老磨房,要寻一方安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一家三口挤在楼上的一间房里,为儿子搭了一个小小的简易床,厨房是我用木板在房背上搭建的,用旧报纸糊了罅隙。在只有一口锅的灶台上做饭,来客人了没处落脚,那时小院坝里堆满了蔬菜、猪草、做农活用的家俱,乱遭遭的一片,幸好老公和我都不是交际面广的人。可是就算如此,偶尔来一个朋友,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想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的心思日甚,尽管包里一点积蓄都没有。老公向婆婆提出建房之事时,婆婆提出要求,不准拆现在的老房子,不能修房另过,必须是家人一起住个大院,若要分开另过,除非他们双亲不在人世。后来,在单位买了集资建房,老街建房的事就再也没有被提及。

2014年的春天,老街红军城打造,婆家的老房子在规划中。许久没有到老街的我,沿着迂回曲折的小巷慢慢走,脚下再没有当年的泥泞,小巷干干净净,绿树红花旁逸斜出。巷子深处,红桥边上的草坪上几个老年人在捻佛珠、晒太阳,婆婆也在其中。看到我回去,婆婆也起身跟我一起回家。

老房子在石梯子的尽头,就那么荒凉的出现在眼前,风貌改造时刷的油漆在烈日的暴晒下,已有脱落的痕迹,半片朱红、一砣粉白,而那些土墙也呈皲裂之势。婆婆站在将倾的土屋顶上捻佛珠,我站在她的身旁,老榆钱树还拼了命的绽放出些许新绿,而老房子却再也没有回春的能力,老房子的人和记忆都成了遥远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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