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忠

风过车巴河

初四傍晚他又来到尕豆草的裁缝店。裁缝店里果然多出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丑陋得很。尕豆草认真替那男人量尺寸，没有抬头，也无视他的到来。他十分伤心，就悄悄离开了裁缝店。

你不知道，扎古录镇上有个丑男人，他有钱，也有权，人很恶，每逢月初会来一趟麻路，会找尕豆草。据说尕豆草拒绝了他好多次，不为男人们量尺寸，不给男人做衣服也是由此而立的。可最终尕豆草还是没有坚守住规矩，不但为那个丑男人量了尺寸，而且还做了衣服。

苏奴栋智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说，有钱有权就可以吃到天鹅肉，麻路好多年的清静也被破坏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打听到的消息比我们知道的还详细，据说那个丑男人找了尕豆草98次，第99次如果尕豆草还拒绝量尺寸、拒绝做衣服的话，他就要让尕豆草的裁缝店彻底关门。

那尕豆草的裁缝店到底关门了没有？

苏奴栋智说到这里也是悲愤不已。他说，彻底关门了。

量了尺寸，也做了衣服，裁缝店为啥还关门了。

是尕豆草破坏了自己的规矩吧。或者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丑男人太凶了，你知道吗？谁愿意去招惹那样的人呢？不过那个丑男人、恶男人最后还是被人打死了。大家都相互猜测，说是那个人干的，可是谁也没见过，只是猜测。奇怪的是那个人从麻路消失了，他圈起来的那个小院子已经长满了荒草。

苏奴栋智后来又说，都是男人，都做了男人该做的。可麻路的老规矩被打破了，我们没有了裁缝，大家都要跑到很远的地方买衣服，一来二去，好消息，坏消息都带了进来，这里再也没有清静过。

2

十月中旬的某一天，苏奴栋智给我讲了我来麻路的第二个故事。是一个小酒馆的故事。

这个故事不是外来人的故事。苏奴栋智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显得很小心，他说，那个人不在麻路了，不过还是小心点好，话传出去，会有麻烦的。

十年前，他可是麻路的风云人物。有一年秋天，他喝了一瓶酒，然后提着斧子去了柏木林，砍了一堆柏木，做了许多家具，卖到羚市后就成有钱人了。几月后，他又喝了一瓶酒，又砍了柏木，做了家具。再后来，他的生意真做大了。村子里有了富人是很好的一件事，然而他砍完了村子里的柏木林，村子穷了。村子没有柏木林的掩护，豹子就开始下山了。起初是夜晚，后来在白天也会出现。牛羊被吃掉，有时候大人小孩也会被吃掉。都是那瓶酒惹的祸，如果不喝酒，他就不会去砍柏木林；如果不砍柏木林，豹子就不会下山；如果豹子不下山，牛羊，大人小孩就不会被吃掉。总之，是那瓶酒惹的祸。

苏奴栋智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村子里人都知道所有一切是他带来的，于是全村人联合起来，将他赶出了村子。

好几年都不见他了，他的家人也好像没有打问过他的行踪。苏奴栋智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说，人算是赶出村子了，但柏木林始终没有长起来。不过村子里来了个怪人，他一来就在洮河边圈了个简单的院子，盖了一间小房子。和找尕豆草做棉衣的那个人有点像，不同的是他是来麻路捡破烂的。

麻路的确是个好地方，然而再好的地方也会有破烂。苏奴栋智说，那个捡破烂的很勤奋，大街小巷的角角落落他都不会放过，有用没用的统统带走了。因为喝酒，村子里好像不平静了。大家都归罪于那个小酒馆，但也不能让人家关门。谁有哪个权利呢？苏奴栋智说，村子四周没有了破烂，真是干净了。后来那个捡破烂的就去了小酒馆，他在那里捡拾酒瓶子。谁曾想到，捡破瓶子也能捡出门道来。

一茶壶喝光了，苏奴栋智的故事还没有进入高潮。我不停地添火，提水，煮茶，希望他快点进入结尾。

苏奴栋智讲得很缓慢，根本不像讲故事的人。他没有卖关子，他在他的鼻子上花的时间比讲的时间多。他要吸鼻烟，看着鼻烟壶的精致，我都想试试。可见他哈欠加眼泪的样子，我又害怕起来。无论如何，要等他过足瘾。过足了瘾，茶也差不多滚好了。

苏奴栋智继续说，有一天，有个怪人去找捡破烂的，不为其他，他只想找回他喝过的那个酒瓶。捡破烂的捡的酒瓶子都堆在院子里，快成一座小山了。那人从中午找到黄昏，从几百个各种各样的废瓶堆里终于找到了三个方形的瓶子。那人非常激动，为表达真诚，他给了捡破烂的一百块钱，并且说，你还能保存着这些酒瓶，你知道吗它们就是祸首，我必须感谢你。捡破烂的吃惊不小，同时也高兴不已。那人又说，我想结果了它们，就在你这儿，你不介意吧？捡破烂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那人立刻将三个方形空酒瓶摔碎在地，并且用斧子咂成了碎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