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锋

八岁那年“六一”，我被选去参加镇里的文艺汇演。我们学校有两个参赛节目，高年级是武术表演，我们低年级是集体广播操。四分半钟的第六套广播体操表演后，收尾是我们四十名小朋友组合成“六一”两个汉字，这是这个节目的亮点，也是难点，为此我们整整排练了两个多月。总是有同学走错位置、出错步子，或队列站得歪歪扭扭，气得校长冲我们吹胡子瞪眼。

可让人最头疼的还是服装，广播操表演要求统一着装。姐姐有件白衬衣，我可以凑合着穿，母亲打听到姑姑家隔壁的男生有一条军警蓝裤子，可白网球鞋不好找，最后带队的张老师想办法，给我和强子的布鞋面上糊上白纸，露出来的黑边用粉笔涂抹，离远了还真看不出来。

六一清早，我起来穿好衣服，拿着母亲送我的儿童节礼物——两个煮鸡蛋、两个糯米粽子，匆匆赶到学校集合。清点好人数，董校长先骑自行车出了校门，高年级的节目在先，黄老师带着他们先走，我们又在操场温习了动作要领，演练了两遍队列队形，也在张老师的带领下出发了。

炎夏季节，大清早，地上似乎燃着火，只有知了在树上没心没肺地唱歌。没走多远，我们已经汗津津的，张老师为我们鼓劲：“翻过前边的陡坡，就上大路了！”村小学距镇街不足五公里，大家都加快了步伐。

可刚拐上大路，我们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公路上，散落着鲜艳的桃子和翻落的果筐，一辆卡车侧翻在路边的浅沟里。一位胖叔叔沮丧着脸正围着卡车转来转去，一位轻声啜泣的阿姨正俯身在公路上捡桃子。

我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把目光都落在张老师脸上。张老师手搭凉棚望着天上炫目的骄阳，又回头看看远处开来的一辆拖拉机，果断命令同学们帮着一起捡桃子。同学们两人一组，负责把光溜的桃子捡到框里，表面磕碰有伤的桃子要区别开来，单独放在大军和我的框里。

正当我们捡桃子时，校长着急地骑着自行车沿途回来找我们，当他看到路上的情景，在路边撑好自行车，也加入到捡拾桃子的队伍里来。堵在路上的卡车、拖拉机的司机也纷纷下车帮忙，阿姨眼圈红红的，不住跟大家说：“谢谢，多亏你们了，多亏孩子们了……”

终于捡完了，大人们开始下到浅沟里推车。校长跟张老师打了招呼后，骑自行车匆匆走了。张老师紧急整好队：“大家听好了，时间可能来不及了，我们要加快速度。”同学们一听没时间了，两个多月的汗水白流了，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有个别女生急哭了。张老师见状，对大家讲：“不管今天能不能表演，能不能拿到名次，我都给大家承诺，今天做好事的所有同学都会加入少先队，都会戴上红领巾！”

待大家赶到会场，果然文艺汇演已经结束了，其他学校都在陆续退场，校长正在主席台上跟几个人说着什么，张老师安排我们在边上等着，一会儿喇叭里传来广播员的声音：“各学校暂停退场，白家寨小学的同学因为在路上做好事，错过了表演时间，我们对白家寨小学的同学们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给予通报表扬。下面，请各学校带队老师带领同学们各就各位，欣赏白家寨小学的同学们给大家带来的广播操表演……”

那天我们表演完广播操，还登上了主席台，镇上的领导亲自为我们戴上红领巾，还给我们每人奖励一本软皮抄。随后，我们40名新少先队员举起右拳，跟着张老师大声呼号：“……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