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2年06月01日
◎李庆林
能够读到臧棣的最新诗集《诗歌植物学》是一件欣慰的事;能够通过这本600多页中的近300首诗歌,跟着诗人臧棣一起与植物相拥,与植物共吟,更是一件幸事。诚然,臧棣这本诗集里的近300种植物,不仅被诗人赋予韵味和“物格”,更是运用多种修辞细品植物的味道、气质甚至情感。臧棣抒写了一部独具风格的植物类百科全书,充分展现其非凡的状物能力,以物见人,人中有物,物我两忘。
整部诗集分为三卷,卷一为花草类植物;卷二为木本类植物;卷三是可食用植物。诗人以极强的热爱自然精神,与这些植物产生了真实共振,独树一帜。
如你所知,近些年文学界非常关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问题,譬如诗人臧棣、胡弦等人“寻求与万物的一致”的理念,就是例证。与此同时,现代社会的工业化递进,导致人类对植物更多的是索取和占有。公园、城市绿地、温室种植、室内盆栽等等,都极具工业化时代的功能性,而且人类对于占有植物愈来愈无动于衷。而植物天生的性状、品貌、物理和生长规律等,都无可争议来自我们无法更改的宇宙性。臧棣正是秉承古代文明中对待植物的珍爱和崇敬,用这近300首植物诗纠正人类轻视和误读植物并异常贪婪的“唯我所有”。
阅读臧棣的这些“植物吟诵”,发现他经常制造一种失衡或不对称的比喻,呈现出对于工业化强势的讽刺表达。譬如《梭鱼草简史》中“它们身上的绿叶/犹如人生如梦可以被斧子劈成两半”;《紫金牛简史》里“叶子细得像是/你可以把它们搜集起来/直接放到爱人的脑袋下/充当枕头”。再如《连翘简史》中的诗句“湖畔的连翘,全然无视/大流行的禁令,依然保持着/心灵的颜色,一直艳黄到像是/突然被揪住了小辫子,世界的空旷/比人间的空虚还盛大……”不但比喻奇妙,还达到一语双关的效果。
诚然,植物与我们人类一样,置身现代社会的二氧化碳、甲醛、雾霾、大流行病等等恶劣环境的包围中。诗人臧棣还以移情手法,抒写人在观察植物的同时,植物也在观察人。作为植物的观察者之一,臧棣从植物的角度来理解人,理解世界,反其道而行,竟然极富想象力地展示出植物的心理活动。“在被称为杂草时,它们会矛盾于/我们对大地的疯狂的占有”(《狗尾草简史》);“怒放的桃花就是一门功课/足以令你更唯美地卷入/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碧桃诗学入门》)。
不可否认,我们人类与洋洋大观的众多植物之间,已显得非常紧张,很不协调了。基于此,诗人臧棣赋予了它们灵魂,赋予了它们高洁的品质,用诗歌诠释它们,并与它们一道,相拥共吟,进而对工业化物质观进行着批判。臧棣的植物诗延续了古代诗歌“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同时,又升级了“状物”手法。他不拘于状物的面面俱到,抓住植物形象中最突出的一两点,或蜻蜓点水,或几笔“速写”。比如《芹菜的琴丛书》中“我用芹菜做了/一把琴,它也许是世界上/最瘦的琴”,一下能联想到芹菜上的筋,颇似一根根琴弦。再如《莴笋简史》里“苏醒的翡翠从植物那里借到/一根意味深长的棍棒/稍微使点劲/就能握出一把晶莹的露水……”由植物的外在观感延伸至植物内部,芦笋、秋葵、韭菜、荠菜、洋葱、香菜、薏米等,酸甜苦辣咸,气韵味道足。
《诗歌植物学》,既是植物之传,又是开创性诗歌集。诗人臧棣运用各种修辞,十八般武艺样样施展,将植物无限崇高化的同时,让我们品味久违的古朴情怀、自然情怀和终极关怀,让我们一道与植物相拥,与植物共吟,携手联袂,内心的绿意惬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