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龙锅庄。

宅龙女性服饰。

宅龙女性服饰。

◎杨全富 文/图

在丹巴县太平桥乡政府旁，汽车拐了一个弯，离开小丹路，顺着峡谷旁的一条马路，向着远处的村寨驶去。

行不多时，一座美丽的村寨就出现在面前。眼前，一幢幢白色的藏房就散落在这如如世外桃源般的山坳里，它就是有着歌舞之乡美誉的宅龙村寨。山寨中央，一条小径将整个村寨一分为二，小径以上的村寨为上宅龙，小径以下的为下宅龙。因为这里曾是守备千总的衙门驻地，因此，与周边使用嘉绒藏语的村寨比较，这里的人们习惯使用嘉绒藏语中的敬语交流，其语调柔和，语速较缓。这里的锅庄舞独树一帜，服饰更是一绝。

在丹巴嘉绒藏族聚居地的所有村寨里，妇女的服饰主要以三片和百褶裙为主，其中也有一部分为长衫。对于不同地域的村寨而言，女性服饰除了头帕较接近外，其余的服饰都有细微的差别。这些服饰上，都缀有精美的刺绣，让人眼花缭乱，展现出丹巴姑娘们独特的审美观及姑娘们的心灵手巧。这些服饰，具有强烈的地域性，如女孩肩上的披风，巴底为黑白相间的条纹状，格什扎披风呈现红白相间的颜色，小金谷中的披风则以绿色为主，用红色锁边。

在众多服饰中，宅龙服饰更具有年代感。据当地的老年人们介绍，这种服饰在村寨里已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其颜色艳丽，刺绣精美。从整体来看，整个服饰宽腰、右大襟。领子、袖口和前襟等处镶滚彩绣花边,甚至连衣服本料都隐藏在了这些花边之后。这些服饰都是从父辈们手中传下来的，世代相传。这些服饰虽然历经几百年，然而颜色依然鲜艳，刺绣依然精美。这都得益于这里的人们对这种服饰采用最原始的保存方法进行保存，每一年的秋日，他们将本地产的一种旱烟装在存储衣物的木箱里。由于这种旱烟气味刺鼻，因此对防治虫害有奇效。

这些服饰虽历经岁月的沧桑，依然被完整的保存下来。如今，在上下宅龙村寨里，保存完整的有五十余套。每一年，村寨里举办活动时，村寨里的妇女们从木箱里取出这些服饰，小心翼翼地穿在身上，载歌载舞。在她们舞动的时候，仿佛被这些服饰带入几百年前的时光里，时空在这一瞬间已完全改变。这时候，服饰上艳丽的图案将舞者们衬托得更加美丽动人，无怪乎《章谷屯志略》中有“逢庆典时着蟒衣文绣亦颇美观”这样的记载。

宅龙服饰的质料主要有色彩艳丽的绸缎、金丝绒等，做工考究，正所谓的“锦若云霞，纱似蝉翼”。服饰袖口宽大，清初期的文学家叶梦珠《阅世编》记载：“袖初尚小，有仅盈尺者，后大至三尺，与男服同。至顺治以后，女袖又渐小，今亦不过尺余耳”，从这些记载和丹巴宅龙服饰的特点进行对比后，不难发现，这些服饰具有较明显的满族服饰特征。每一件服饰上，都有圆形和椭圆形的刺绣图案，衣服左右两边的下摆，有开衩，并有专门的弧形云纹滚边。背部后腰处亦有弧形，周边用丝绸锁边，上部形状为云纹式，即高端大气又颇具美感，如流动的云纹。衣服扣子为盘扣，这些盘扣中有长袖盘扣、短袖盘扣、对襟盘扣、斜襟盘扣等，就连衣服后开衩处也缀上了几颗盘扣，恰似一只只欲飞的蝴蝶。衣服对襟处饰有丝质带状，上面的图案为栩栩如生的花朵形。丝质带状外还镶有金边，历经几百年，依然鲜艳如初。在这些服饰中，有三件服饰引起了笔者的注意。在第一件服饰衣襟处，饰有这样一组图案，图案中，一名戴着官帽、穿着官服的人，骑在一匹骏马上，一手执着缰绳，一手举着皮鞭，悠闲地行走在闹市之中。从他的神态里，可以看出他目中无人的样子，将清朝时期为官者自大的样子表露无异。第二件服饰边沿的刺绣里，一只雄狮的背上放置着一个硕大的花盆，花盆里，牡丹花开正艳。在花朵旁还悬挂有玉如意，寓意花开富贵，吉祥如意。第三件服饰的背部，同样有着人物造型的刺绣。一位云鬓高耸的妇女手拿团扇，站在一座桥上，看着桥底的湖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些服饰中，饰有双龙的最为尊贵，其次才是狮、虎、鹤等，与当时的社会有着关联。据史书记载，清代文武百官品服有朝冠、吉服冠、朝服、补服、蟒袍等。品秩差别主要看冠服顶子、蟒袍以及补服的纹饰。因此，这些服饰上的图案更能代表其祖辈显赫的身世。

宅龙服饰中，女孩们下身一般穿着百褶裙。百褶裙的面料也以各色丝绸及金丝绒为主。每一条裙子外都有许多褶皱，褶皱最多的有110个，少则也有70余个。人们穿着这样的裙子翩翩起舞时，那些褶皱就散开来，下摆就形成圆圈状，如孔雀开屏，甚是漂亮。

在妇女面前，腰部以下直达脚踝处，有宽约二十厘米左右的条状丝绸布料，藏语称为“仲巴”。这一条状服饰，面料全部用丝织品制作而成。上面的图案多为牡丹、杏花等花卉，也有龙虎、麒麟、双龙、凤凰等图案的。裙摆外沿用丝织品锁边，丝织品上多有云纹，也有鲜花刺绣。颜色的搭配较为鲜艳，与中间的主题图案之间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让服饰之间的主次一目了然。

纵观宅龙服饰，我们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在清朝时期，社会等级森严，服饰之上的图案最能代表主人身份的高低，因此决不能滥用。而这里的女性服饰上却绣有龙虎、麒麟等官员服饰才有的图案，确实让人奇怪。不过，对于这种服饰的由来，从当地文化人士口中也得知了一些信息。一是在解放前，由于守备、千总与大金川土司、沃日土司等有过联姻。土司女儿入嫁这里时，曾带来陪奁数十箱。除了金银首饰外，大多数都是入嫁女的服饰，其中就不乏这种服饰。后来，这些服饰或赏赐给属民，或遗失后散落到民间，才使得这些服饰走进了寻常百姓家，成为传家宝。二是在清朝时期，内地的一些商家赶着驮运货物的马匹翻越巴朗山，将这些货物运送到懋功县（今小金县），用物物交换的方式换取当地的名贵中药材，其中就不乏这种丝织品服饰。那时候，宅龙村寨离懋功县只有四十余里的路程，因此，这些丝织品也就走进了百姓家里。一直珍藏到现在，才有了享誉整个嘉绒地区最美服饰的荣誉。

对于服饰缝制年代的猜度，也只是从当地人们口中所言进行一些盲目的推断而已。不过，从其图案及式样依稀还能辨明其制作年代应该在清朝时期。但具体的年限却无从考证。当地老人言说，这些服饰最少都有二三百年的历史了，因为其爷爷的爷爷曾说过，这些服饰在他醒事之前就已存在了几代。不过，没有史料的支撑，难有让人心悦诚服的说服力，只是，这些服饰年代久远是无可厚非的。

站在宅龙村寨旁一处叫做“克博娜”的山巅上，俯瞰着眼前的村寨。我不禁想，在这一座村寨里，究竟藏有多少历史的遗存呢。或许，服饰只是这些遗存之中的一个点而已。在那些语言、舞蹈、习俗之中，一定还潜藏着岁月的遗迹，在等待着后人们去挖掘和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