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忠富

南宋末年，禅宗的临济宗一派的点茶礼仪，被东渡僧从径山寺带到日本。于是，日本有了茶道，它以“和敬清寂”四字，成为融宗教、哲学、伦理、美学为一体的文化艺术活动。它的礼仪非常严格，也非常富有禅味。日本茶人以日常生活中的社交文化为基础，建立了绝对和平的、充满人间之爱的殿堂。日本近代文明启蒙期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冈仓天心致力于保存和发扬日本传统艺术和美学，他认为茶道是日常生活的艺术，是一场心的交流与美的盛筵，甚至是对美的信仰。本质上，茶道是一种不对称的崇拜，是在众人皆知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为了成就某种完美而进行的温柔试探。

冈仓天心所著的《茶之书》用英文写就，1906年在美国出版。作者以清雅隽永的文笔和浓厚的文人气息，带领读者进入日本传统美学的精髓即茶道。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22年3月出版的《茶之书》插图珍藏版，在英文原版基础上翻译，结合日本古典美学，力图还原冈仓天心构造的茶道世界。本书包括“一碗见人性”等七章，以茶道为切入口，以诗意纯净的语言，条分缕析地剖陈日本古典美学的精髓。本书认为，茶不止是单纯的饮料，而是一种东方精神的代表。附录中，本书还提供了关于冈仓天心的小传及大事年表、日本的茶道宗师和流派，有助于我们更加明白这本散发诗意和哲思的百年茶道经典。

陆羽的《茶经》将普通茶事升格为一种美妙的艺术，推动了中国茶文化的发展。冈仓天心的《茶之书》通过茶道的产生、流传、仪式及其背后的哲学思想，来解释日本的生活艺术和审美观，为西方人理解东方文化及艺术之美打开了一道迷人的回廊。譬如在《一碗见人性》中，作者谈到茶代表着东方民族的真谛，它的信徒出身不论贵贱，都能从中获得不俗的贵族气质。日本人从家具摆设到生活习惯，从穿着打扮到烹调饮食，瓷器、漆器、绘画，乃至本土文学，无一不受到茶道的影响，任何研究日本文化的学者也都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武士道是日本人“死的艺术”，而茶道是日本人“生的艺术”。作者指出，茶道大师在艺术领域的地位举足轻重，然而若与他们对日常生活的影响相比，便显得微不足道了。实际上，正是由于他们的谆谆教导，茶已经进入了每个日本人的生活。妙玉曾说，“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这是有“道”蕴含其中的，而我们今人随意饮茶，其实是已经离“道”甚远了，有日常生活，却没有艺术。冈仓天心发现，东西方平等的对话与共通的人情，可以在一个小小的茶碗中展开。茶道成为惟一一个得到世界普遍尊重的亚洲仪式。

人生喜乐只需这小小一杯，泪水很快便会充溢其中，而对永恒难以抑制的渴求，让我们能轻易地将其一饮而尽。这不仅仅是一本茶之书，也是一本散发着诗意哲思的美之书，更是一本蕴含着人之大道的思想之书。在这本书里，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体悟，读者自己的思想也会映射其中，与作者的思想交相辉映，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喝茶，意在茶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每一位喝茶的人都是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