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占勇

还要去啊？

十年了，女人才三十多岁，但头发都白了。十年前，三岁的儿子被一个在工地打工时认识的男人骗出去拐卖，后来破案，儿子却死于转卖中。

每年，女人都要出去找那个人，那个从怀里抱走儿子的人。

孩子亡后的第二年，丈夫和她离了婚。

是这个男人，找各种机会帮助她，照顾她，终于感化了女人。每次出门，男人都会仔细准备行囊，家里不忙了，也会跟女人一起上路，一路上尽心尽力照顾女人。

第八年，那个春天，女人又要出门时，男人就小心地问：“还要去啊？”

女人瞅了一眼眼前这个对她百般好的男人，心中也有不忍，五年了，男人无怨无悔，跟自己东奔西走，日子不成个日子。可是，凶手，女人是要找的！

男人瞅了一眼女人坚定的眼神，把其他的话咽了回去。

第九年头了，女人再次要出门，男人准备着行囊，偷眼瞅瞅女人，看那坚定的眼神，又把话咽了下去。

第十年上，当女人再次要出门时，男人试了几试，终于在女人走出大门时，开了口：

“你真的还要去啊？能不能不再去找了？”男人说完这句话，痛苦地蹲下去，把头埋在裤裆里。

“我要找，我要把凶手找出来！不找到他，我死不瞑目啊。”女人也哭了。

男人忽地站起来，使了很大的力气，大喊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女人呆住了。

“我干了那个事儿，后悔不已，我这些年，就是要给你当牛当马，来赎我的罪啊……”

“可是，你，你跟本不是他啊。”

“我整了容……”

   狗

“奇了怪了，鸡蛋呢？”女主人在鸡窝那伸直了腰，疑惑道。

木匠老李正给女主人打她闺女出家用的组合柜。雪白的刨花撒了一地，散发着木香。女主人的话让木匠很不自在，“该不是哪家孩子淘气吧？”

第二天，女主人从地里回来，看了下鸡窝，又喊了起来：“嘿，又没了！”一只猫正悄悄地经过女主人身边，女主人踢了猫一下：“该不是你吧？”猫委屈地叫了一声窜到了墙头上。

木匠老李清了清嗓子，说：“你该问问你那可爱的狗啊。”

女主人抄起根棍子，劈头给了大白狗一下子：“你个馋鬼！”

大白狗惨叫了一声，恨恨地瞅了老李一眼，跑出家门。

几天了，不见大白狗回来，女主人说：“这个家伙，还记了仇了？偷吃鸡蛋，还有理了？”

木匠老李终于干完了活，与东家结算清楚，打点好家伙回家。

太阳快落山时，走到北梁，远远地发现一只白狗静静地蹲在路口！

近前一看，真是女主人家那只大白狗！

看见木匠老李，那只白狗大叫一声冲老李窜了过来！

这老李不是一般人，早年练过的。手里一把锛子，闪身躲过白狗，那白狗扑了个空，还没等转过身来再扑向老李，老李的锛子就直奔白狗狠狠的砸去！

白狗呜咽了几声，就挺了身子。

老李擦了一下脑门的冷汗，收拾好行囊，继续前行，就发现，在那只白狗刚才蹲过的地方，有一个几尺深的坑，长度，和老李身高差不多。坑外，土，很新鲜。

梦

半夜，男人被推醒了，妻子问：“咋了？做恶梦了吧？看你一脸的汗……”。

男人探身看了妻子一眼，紧紧地搂住妻子：“啊，做了个可怕的梦，好在是梦……”

“啥梦啊？说来听听。”

“梦见你不理我了，跟咱村那个老张，对，就是他，留着个板寸头，兰格半袖，月白七分裤。你还是那身天蓝色连衣裙，你俩偎在一起，往村口走去。我喊你回来，你也不理，还拉着老张跑了起来！我在后面追，你们就跑得更快!忽然，我看到你们快跑到东山那个悬崖边上，我急得喊了起来：前面是悬崖，快停住啊……停下啊！可你们连头都不回，一起跳了下去！

妻子听后愣了半天，然后淡淡地说：“没事儿，睡吧。“

翻了身，男人又呼呼睡去。

女人却再也睡不着了。世上的事儿真这么巧？那个老张，约好明天晚上趁丈夫不在家见面的，还见不见呢？

白发

看着自己镜中那片刺眼的白发，老李的心中总觉像被霜打了一般。

初次发现白发，还是三十八岁的时候，那一刻，不知如何表达心情。从那时起，妻子就充当起“拔苗”的任务，那也成了最享受的时候。

可是，白发渐成燎原之势，四十岁时，老李和妻子只得放弃“拔苗”，改成染发。

每个月，剃发加染发，成了必修的功课。

“白发越来越多了，顺其自然吧。”妻子说。

老李摇了摇头，他说：“到五十吧，到五十就不染了。”

五十岁说到就到，好像一眨眼的功夫。

可是，老李还是不忍看着那头越来越泛滥的白发，他每个月，还是坐在染发的师傅身边，让白发慢慢被染发剂浸黑。

其实，老李染发，也不仅仅是爱美，他有个不愿说出的原因，那就是妻子的永远黝黑发亮的黑发。他不喜欢顶着一头白发和妻子出双入对，怕被别人说成是父女关系。

就等着妻子白发时再放弃染发吧……

可是，老李染发出了状况，过敏了。每染头发，头皮都要红肿发痒。这可咋办？老李很痛苦。妻子其实看在眼里，什么都明白，但什么也没说。

这天，正在犹豫去不去染发时，妻子进了门，老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妻子染成了一头雪白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