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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小的变迁

甘孜日报    2022年11月10日

◎ 黄廷付

我去村小读书的时候,学校的土坯房刚推倒不久,新建的教室是青砖青瓦的大房子。学校里只有两排教室,前面是一年级、二年级,后面是三年级、四年级。因为后面一排没有巷子,多出来的那间房子,就成了老师的办公室。

我带着从家里搬来的小板凳,跟在语文老师后面,怯怯地走进教室,他把我带到第一排的泥巴课桌边上,让我坐下来。语文老师是我们村的人,这让第一次进学堂的我减少了不少生疏感和恐惧感。由于教室刚刚建好,还没有来得及弄讲台和讲桌,语文老师只能站在黑板前,大声地说道:“现在给交过学费的同学发新书了,没交学费的,下午要把学费带来。”

那时候,一学期的学费是4块5毛钱。即便如此,当年也有很多孩子不能及时交上学费。我清楚地记得,读二年级的那年暑假,老师让交一块钱买暑假作业,还是我母亲向邻居家借的钱。几天后,母亲卖了鸡蛋,才把那一块钱还上。因为交学费太难,同学们还自编自唱了一首儿歌:“星期一开大会,老师让我交学费,交一毛、交两毛,老师嫌我交得少,老师让我回家拿,爸爸妈妈不在家……”

二年级第一学期开学,学校把泥巴课桌给推倒了,换了一批新课桌。这些课桌是学校买的树,请村里的木工做成的。严格来说那也不能叫作课桌,只是下面有几个腿,上面撑着一块木板罢了,如果有同学在教室内打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它们掀翻。

当时学校极度简陋,没有校名牌匾,甚至连大门都没有。仅仅因为我们村叫黄大营村,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地把村小叫作黄大营小学。学校里只有七个老师,清一色的都是男老师,都来自附近几个村庄。办公室门口有一根柱子,柱子中间挂了一个铃铛,柱子上面绑了一根竹竿,竹竿上面是一面五星红旗。学校里没有多余的人,打铃的任务就交给值日的老师,其实大部分都是由老校长完成的——因为他手脖上常年戴着一块手表,而其他老师都没有,只有老校长能够准时准确地完成打铃的任务。其他老师打铃大部分都是估摸着时间,晴天看太阳,下雨天则通常放学要早一点。

有一段时间,为了学生的安全,校长和村长商议决定在学校周围挖一圈壕沟,只在南边留了一个出口。壕沟里一般没有水,同学们放学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直接跳到壕沟里,有时候还在里面玩耍一会才回家。如果遇到下雨天就麻烦了,壕沟里有水,肯定是过不去了。此时学校院子里和村庄里一样,全是泥巴路,穿着胶鞋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那时候语文老师给我的印象最深刻。他经常让我们轮番到讲台上朗诵或背课文。有几次他还让我到讲台上带领同学们一起读书。不过那时候我胆子挺大的,声音也很高,经常得到语文老师的夸奖。

没过几年,我们的村小就被合并到了附近的一所小学里。村小的房子被拆掉了,建起了一所幼儿园。幼儿园的园长也是当年从村小毕业的学生,他想起当年在学校的情景,很是感慨,他说不能让我们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了。于是他特意从城里请来幼师专业毕业的老师教书。当然,也有我们村附近毕业的大学生来幼儿园教书的。我每次路过那所幼儿园时,还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和课间的嬉笑声。那些声音比起我们当年,要干净许多,因为他们的声音里缺少了泥土的气息。

幼儿园的南边,是我们村的老年活动中心。当年的语文老师早已白发苍苍,如今他每天都会端着茶杯到老年活动中心找人下棋。有时候我们路过那里碰到他,都会尊敬地喊一声:老师好。他也会笑着朝我们打个招呼,而且还和看棋的人们显摆显摆:“看看,这都是我的学生。”

看棋的人也真诚地笑着说:“您是咱们村建校后的第一批老师,估计咱村里50岁以下的人都是您的学生呢。您可是咱村的大功臣了!”

老教师摇摇头,用手指了指北边的幼儿园,笑道:“你说得不对,那里的孩子都不是我的学生。”

又有人笑着接话:“那里的孩子可都是您学生的学生,也就是你的徒孙喽!”

“对,对,你说得也是,哈哈——”老教师忍不住地开怀大笑,围观的人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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