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书

小琴讲，村里一个女人，20多岁就去世了。留下了一对女儿。

小琴所讲的女人，我不认识。她是我离开村子后，才嫁来的。小琴说，她豪爽、大方。村里人聚会时，能一口喝下一纸杯白酒。

一天，小琴和她一起上街。街上，女人对小琴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脚肿得厉害。小琴叫她将裤子拉上去。当下，小琴被吓住了。她的腿亮亮的。轻轻一摁，就有一个坑。小琴说，你想死呀，肿得这么厉害了，还不去看。女人说，她没钱。小琴将身上几百元全搜了出来，塞给女人，叫她赶快去医院。

到死，女人都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小琴讲，那天，女人在泸定医院开了些药，就回来了。回来后，她的男人骂她，一年到头挣些钱，拿给你吃药就吃完了。女人就没去看病。不久，即去世了。

女人去世后，她的娘家对她的丈夫极有怨气，断了来往。女人在时，她的娘家人时不时地会送来腊肉，帮助种地。尽管，他们的接济，起不到大作用，可日子总要轻松些。如今，彻底不再来往，女人丈夫和她的两个女儿，在女人去世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女人丈夫更加抠了。如今，村里，找不到几个对他有好感的。曾经，人们想帮他，让他接送村里孩子上下学。他家有一辆旧车。可他却对孩子们在车上打闹有意见。说，会把车弄坏。且，不愿在孩子们上学放学时，多等。村里孩子是不同年级的，上下学时间不一致。如此，必然地，要求接送人有足够耐心去等待，将每个孩子送进学校、接回家。女人丈夫却不耐烦等待。也许，他想，那些时间里，可以多找些活来做，多挣些钱。可乡里乡亲的，他又说不出加价的话来。只有，含蓄表达他的态度。

大概一月后，村里人懂得了女人丈夫的心思，另找了师傅。

人们还想帮他。有人给他介绍女人。可，人来了，几天后，就走了。说，太抠了。哪个，跟到他过得下去哦。

从此，村里再没有人想多管他家的事了。女人丈夫，就和两个女儿一天一天地将日子过走了。

先生我们回村后，一天，小琴我们一起散步。路过村口时，小琴示意，一户人家门口坐着的两个女孩，就是她所说的女人的孩子。虽然，我的视力不好，看不清长相，可我看到，两个女孩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好看。

小琴说，女人留下的两个女儿，大女儿长相随她，性情也像她。爽利、泼辣。现在，不仅能做家里的活，村里红白喜事，也能去帮忙了。且，她的学习成绩也好，读的是重点班。

听了小琴的描述，我想着，那两姊妹，一定是独当一面的姐姐带着年幼的妹妹，相互依偎的。

小琴动了手术，还在休养。龚大姐因儿子结婚，也要回去了。一下，先生我们想不到，找谁来帮我们。突然间，我想到，小琴讲过的，李家两姊妹。姐姐，是那么能干，做一些简单家务应没问题。现在，是寒假，也许，她可以做假期工。先生我们愿意给多的钱。假期后，说不定，小琴就可以做事了。

我给先生讲了我的想法。先生说好。晚上，我们顺路走到了李家。迎接的，是两姊妹。她们的爸爸不在。姐姐，很老练地接待我们。听了我的来意后，姑娘问我，一个月多少工钱。我回答了。她点头，说愿意。等爸爸回来，就和他商量。

先生我们走了。原想，事情，就这样定了。谁知，今天一早，女孩的爸爸打来电话。电话里，语气强硬。说，他们家的孩子是不会到别人家做工的。

挂了电话，我对先生说，我们得想想还有没有合适的人了。

先生问我，为何。我给他复述了，女孩父亲的回复。

先生说，看来，女孩父亲并不像村里人说的那样无情。他对自己的女儿，就是有情的。

我说，李家两姊妹，应该是在父亲的呵护下，健康成长的。而非姐姐一人照顾着妹妹。那个男人所有的抠，应都是为了女儿。他大概想将对妻子的愧疚，全弥补在女儿身上。不让她们受一点委屈。

先生叹了口气，说，只有人类，才拥有同情和爱。爱，是人无法回避的。那个男人，终究在妻子去世后，醒悟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