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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给生命的动人牧歌

甘孜日报    2023年03月29日

◎甘武进

李叔同先生(即弘一法师)的生活非常认真。他到丰子恺家,丰子恺请他藤椅子里坐。“他把藤椅子轻轻摇动,然后慢慢地坐下去。”丰子恺不敢问。后来看每次都如此,才启问。法师说:“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去,要把它们压死,所以先摇动一下,慢慢地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读者听到这话,也许要笑。但这正是做人极度认真的表示。丰子恺感叹道:“我和李先生在世间的师弟尘缘已经结束,然而他的遗训——认真——永远铭刻在我心头。”

《忽有故人上心头》是本关于怀念的散文集,是本充满情真意切与拳拳之心的深情之作。其中有朱自清的《背影》,老舍的《我的母亲》,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藤野先生》,也有汪曾祺写的老舍、赵树理,丰子恺写的李叔同、梅兰芳,还有季羡林、丁玲、郑振铎、郁达夫等人的怀念文章。在这些散文大家的作品里,他们谈论自己的亲朋好友,或直击主题,或慢慢铺叙,其中有对过往岁月中最重要、最难忘的以历的回忆,也有对故友亲朋的深切思念和缅怀。他们的情真意切,是唱给生命的动人牧歌,慰藉着现代人焦虑与无助的心灵。

也许太浓稠的思绪不容易倾吐吧,这些散文大家娓娓道来的、看似平淡从容的情境里蕴含深情。丰子恺说,以往他每逢写一篇文章,写完之后总要想:“不知这篇东西夏(丐尊)先生看了怎么说。”因为他的写文,是在夏先生的指导鼓励之下学起来的。“今天写完了这篇文章(指《悼夏丐尊先生》),我又本能地想:‘不知这篇东西夏先生看了怎么说。’两行热泪,一齐沉重地落在这原稿纸上。”俞平伯说,有朋友提出郑振铎先生逝世三周年快到了,应该有些文字来纪念他。“我仿佛吃了一惊。真格的有三年么?可不是已有三年!时光真是过得好快呵。”

某时某地某个片段里,那人或慷慨激昂的,或忧愁苦闷的,或殷勤好客的,或雍容严肃的,音容笑貌在心上挥之不去。汪曾祺说,赵树理与老舍感情很好。每年老舍家里请客,赵树理必到,喝酒,划拳。“老赵划拳与众不同,两只手出拳,左右开弓,一会儿用左手,在会儿用右手。老舍摸不清老赵的拳路,常常败北。”老舍先生曾说:花在人养。“老舍先生爱花,真是到了爱花成性的地步,不是可有可无的了。”汪曾祺说,天气晴和,老舍先生和夫人胡絜青把花一盆一盆抬到院子里,一身热汗。刮风下雨,又一盆一盆抬进屋,又是一身热汗。

一生短暂,那些匆匆相逢又分别的人,许多的话还没有机会说。后来忽然知道某人逝去了,永再没有倾诉的可能,于是遗憾愧悔之情涌来,难免郁结于胸。在《忆章用》中季羡林说:“我一直到现在还不能相信,他竟撒手离开现在的这个世界了。”在《背影》中朱自清说:“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在《藤野先生》中鲁迅写道:“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

苏轼在《赤壁赋》里借客人之言感叹人生短暂:“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是啊,与君长别后,最是难忘相逢时。永恒的离别必定要来,这是所有人都逃不开的悲苦事。这些“故人”一定也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过的,忽然不见了,就牵肠挂肚,像骤然失掉了风筝的线,无所依凭,无可奈何。但是,这压在心上的往事故人是人生极可珍贵的所得。世间那么多人,遇到过的、经历过的就是属于你一人的,那是造物者无私伟大的赐予。一个人,一个瞬间,刻骨铭心,给自己或给他人,一世难忘。我们常常想起,可以说不枉此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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