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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岭镇上觅斯影

甘孜日报    2023年04月03日

深切怀念贺先枣兄长

◎郭昌平

2022年12月21日,正是岁末年尾,寒潮来袭,冰手冻脚,疫情反扑,人人自危。阳了两天,还没转阴,刀割喉,水泥鼻,正是痛苦的时候,紫夫打来电话,说先枣兄今天中午离世了,闻此噩耗,不免一惊,悲从中来。

先枣兄病了有一年多时间,今年我去看过他两次,人是瘦得很凶,站立都是问题。但我想总是可以拖一阵子的,起码可以拖到来年,一但开春,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病情或许又有好转,谁想他竟这样匆匆离去,对他来说也算是解脱吧,毕竟在病中,那痛苦是别人无法分担的。

先枣是共和国同龄人,比我大,是我的兄长,这兄长还不仅是因为年龄。我出生时,父亲找人为我算了一命,说我不好带,必须要找一个干亲家,先枣的父亲与我们家是世交,自然就成了我的干爹,先枣在家中是老大,于是他也就是我的大哥了。

先枣家弟妹多,他是老大,自然承受的压力要大一点,在我的感受中,他从小就是比较严肃老成的。他们家最早是住在大石包,就一简易的木板房,背后就是跑马山,那时没有后山公路,房子就在山脚下,旁边还有一个大石窖,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没有住在那里了,在天和殿后面傍着一个石窝又建了一个简易住房,厨房就在石窝中,但不管怎样,总算有了自己的家。那段时间,我觉得是先枣最苦恼的时候,虽然是父母在操心,但作为家中的长子,他又何尝不是压力山大呢?后来他康定师范校毕业,分到邓柯县去工作,我们便很少再见到了。

我跟先枣开始交往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时他已经调到了德格县委宣传部当部长,我在甘孜县委宣传部,经常在一块儿开会,有一次他从成都出了差回德格,经过甘孜时拿着他们新买的理光135相机来看我,着实让我眼红,我那时正在跟部里面的老师学摄影,用的还是国产的海鸥牌120双镜头相机,比起他的相机差了几个档次。后来他很少拍摄,一个心写文字去了,这让我为他遗憾了很久,不然他一定会拍出不少精彩的作品。又有一次他到康定去,为我带来了几张他们自己办的县报,虽说不是铅印,但有模有样,也让我羡慕不已。

他比我早两年调到州委宣传部,工作能力强,文章写得好,卢部长十分赏识,1991年州文联换届,他就去做了州文联的常务副主席,后来调回部里当了副部长,常务副部长,可以说他的一生都贡献给了我们州的宣传文化事业。他的贡献不仅是行政的,更是文学的,与其说他是老部长,还不如说他是我州著名的作家,作为老部长,10多年前他就退休了,但作为作家,他却一直在爬格子的路上。2022年下半年,我州《贡嘎山》文学杂志当时不知道先枣的病情,向其约稿,据《贡嘎山》杂志雍措老师介绍,当年12月8日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散文《地平线那边》,我听说这事后,眼睛都惊大了,他是12月21日去逝的,也就是说这篇稿子是他去逝前13天发出的,真不敢想象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写下的这篇散文,那心境,那智慧,那韧性岂是常人可比,实实在在是生命不息,笔耕不止。

其实他是完全有资格获得我州文学创作的终身成就奖的,可惜他没有报,我知道他是从来都不看重这些的,一定是他不报。

先枣在邓柯县一个叫浪多的乡下住了很多年,那是牧区,他当过老师,也当过文书,他不仅学会了一口流畅的藏语,更是沉淀了丰厚的生活,我十分惊叹他的记忆力,几十年后居然仍然记得当初在浪多乡的那些地名和人名,以及发生在这些地方和人身上的故事,读他的散文,不仅可以感受文字的美,更能感受到生活的美,人性的美乃至动植物的美。他一说起牛场上的那些事,就进入一种忘我的境地,文章也就在这种境界中源源而出。我有几位纯粹是在牛场上出生的朋友,特别喜欢读先枣有关牧场的散文,他们说,读他的这些散文,尤如又回到了那个有着黑色帐篷,绿色草原,白色羊群的家,又闻到了牛奶、牛粪,酥油夹杂的香味。对于一个作家来讲,从他的文章中能读出这些东西,已然是对他的作品的一种高度的认可,这不是每一个作家都能得到的待遇。先枣的牧区系列散文,已不是“创作”二字可以概括的,那完全是吃了大量青草之后而源源不断流出的奶。

先枣不仅散文写得好,小说也是一点也不含糊,如果说代表作,必然首推已经公开出版了的中篇小说集《雪岭镇》。

先枣同我一样,是康定城土生土长的,对这片土地始终有一个深深的故土情结,一直想以这方土地为背景,写一写我们曾经看到的,听到的那座充满了各种离奇故事,有着很多光怪人物的高原小城。但我太懒,一直没有动,有一天先枣传了一份稿子给我,要我看一看,仍然是他那特有的散文化的语言风格,讲述了一个叫“雪岭镇”地方的几件人和事,不到5万字,我一口气读完,后来他又写了“雪岭镇”的系列小说《黄金地》和《御林巷》,然后以这三篇小说合成出版了小说集《雪岭镇》,收到书后,甚是高兴,迫不及待的用了两天时间把它读了一遍。那一夜我失眠了,因为这三篇小说中写到的“雪岭镇”,以及镇上的那些人,仿佛我都认识,镇上的那些街街巷巷也都是我曾经走过的地方,小说中的主人翁,虽然名字不一样,但我总觉得这人一定就是那一个,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让你总觉得是在一场梦中。字里行间,完全能读出他对这座小城那种发自血脉的深情,那种深入骨髓的细微。情不自禁,我当即写了一篇《炉城老韵扑面来》的读后感,我在文章中说:“这是先枣用文笔作画笔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当年老康定的人文风情画。读后犹似喝了一杯陈年老酒,甚是过瘾,老康定当年的山山水水,父老乡亲,街街巷巷,历历在目,呼之欲出……先枣用文笔丰富了康定的生命,康定也因《雪岭镇》而多姿多彩。”

先枣写康定不仅限于一般的散文、小说。还写记实,他曾经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康定解放的来龙去脉,创作出版了记实文学《康定解放纪实》,他还写有《康定龙门阵》一书,可以毫不夸张的讲,在宣传介绍康定方面,先枣是作出了突出成就的,是对得起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的。

凡是跟先枣接触的人,一定都会觉得先枣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他对谁都客客气气,从来不发脾气,但我却知道先枣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只要是他认准的事,那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他曾写有一部长篇纪实文学《布鲁曼》,那是他多年研究布鲁曼的心血结晶,送到出版社去,出版社要他在一些内容上作一些修改,他却认定这些地方不能改,因为这些地方改了,就不是他心目中的布鲁曼了,宁不出也不改,我想这就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的主见。

先枣走了,才73岁,就当下而言,还没有活到我国人口的平均寿命,他走得早了一点,他肚子里沉淀的东西还多,多少人还期待着他再写写浪多,再写写德格,再写写康定,雪岭镇上的故事还没有讲完,阿须草原的传说还在延伸。

先枣确实走了,留下了一连串的期待,这不能不说是甘孜州文学界的一大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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