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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越荒凉

甘孜日报    2023年09月12日

◎嘎子

达瓦拉姆说:“我天天找你,你早早就睡了。”

我笑了笑,说:“我今天就没睡。”

她拉着我的手,说:“走,我们地里去。”

我说:“你疯了?这时候还去地里出夜工?没发烧吧?”

她没说什么,拉着我就跑。狗群在我们的背后疯狂地吵闹起来。

出了寨子,我便听见二胡奏出的很有节奏的乐曲声,远远的地方围着好大一群人,中间烧着一大堆火。我们走过去,乐曲没停,人群绕着火堆边唱边跳。达瓦拉姆拉着我的手,说:“他们跳的是弦子,我们也跳吧。”

我说:“我不会。”她说:“你跟着我跳,我教你。”

我跟着她,笨手笨脚不知舞些什么。我看见许多年轻的女人用衣袖捂住嘴笑,便说:“我不跳了,再跳她们的大牙都会笑得飞出来的。”

她不理我了,仍然拉着我的手跳,火光在她脸颊上愉快地闪动。一曲响完,第二曲又响起,节奏强烈而明快,一排小伙子跳进了场中,皮靴踏得地上的泥团四处飞溅,达瓦拉姆说,这就是很有名气的甘孜踢踏舞。那几个膘壮的小伙子挺胸抬足,一举一动都表现了男子汉的自信和乐观。又一队姑娘跳进了场中,舞姿柔中带刚,像一根舞动的飘带,在柔软的曲线中,舞出了如虹的气势。当同男子汉刚硬的舞融合在一起时,整个大地似乎都与他们一同旋转起来了。

舞完后,男的女的都坐在火边,烤烤有些冻僵的手,互相打趣说些笑话后,歌声便又响起来了。我听出,起头唱歌的就是我们亚书队的那个尖细的嗓子,不过在这晚上,他把嗓音起得很高很高,使我想起了小时候放过的那只风筝,在风中摇摇晃晃朝高空飞去,让人相信再飞就会挂在头顶的月亮上去了。他的歌飞得让人难以相信的高,突然落下来,又像山涧的泉水,在草地上绕来绕去,充满了柔情。我问达瓦拉姆,他唱的是什么?达瓦拉姆捏了下我的手,叫我别出声,说:“他唱的是情歌。”

他的歌刚停,所有小伙子都欢呼起来了。

女声升起来了,还是那么高,很像在一种什么乐器的金属弦上弹奏出的声音,一下一下响在人们的心上。我看见达瓦拉姆眼中有泪,嘴唇在微微颤动。她的心里也一定在唱这支歌。那女声向高处飞升,是只闪动着金翅的鸟,飞到金子似的月亮后,又衔了粒金色的种子飞了回来,这种子就是情和爱。它把种子撒播后,所有的人心内都生长出了一朵美丽的花,向着自己心中的人开放。

女声刚停,一片尖细的嗓音欢呼起来,小伙子们捂住脸,装出害羞的样子。

然后,又是所有的小伙子唱,所有的女孩子跟。他们又跳起来,锅庄、弦子、踢踏,一个接着一个。

后来,有个小伙子大胆地走进女人堆中,把一个他瞧上眼的女孩子的红头巾抢走了。他们打打闹闹地追进了黑暗中。又一个小伙子把那个高个的姑娘腰上的饰物抢走了,姑娘没追,害羞地遮住通红的脸,让小伙子挽着手走进了树林。就这样,一对一对地走了,火堆前只剩下我、达瓦拉姆、还有坎珠拉姆和格桑拉姆,她们刚来不久。

我们几个知青,围着空荡荡的火堆,显得有些孤独。

火仍然很旺,不时迸出灿烂的火星子。我们似乎觉得这火没刚才暖和了,烤着前面,背脊却透着寒气,哧哧哧地往骨缝中钻。

坎珠拉姆看着我笑,说:“喂,我们知青堆里的男子汉,该你行动了。”

我望着她笑,把一块木头扔进火中,说:“动什么动呀?烤火不是很好吗?”

格桑拉姆坐在对面,火苗子把她的圆胖脸烤得红喷喷的。她的眼眸子一亮,说:“三个漂亮的女孩子坐在你的对面,你连一个都瞧不上眼吗?”

我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了,望了眼那片吞没了一对对人儿的树林,浸在如水的月光中,静悄悄的,只有风摇动树枝沙沙沙的响。夜雾总是把神秘的东西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让人越猜测越觉得神秘。

坎珠拉姆说:“来这里的男人,找不着伴儿进树林,是最无能的人。别人都会瞧不起你的,说你是遭了阉割的狗。”

我说:“没人愿意和我去呀!”

她俩都瞧着达瓦拉姆,用胳膊肘撞着她的背,说:“你快表示表示吧,人家已等得心急火燎了!”

达瓦拉姆没动,羞得用衣袖捂住脸,咕咕地笑。

坎珠拉姆见我们都没动,就站起来,说:“别不好意思了,沼泽地都走了一趟,傻瓜的眼睛都看得明明白白了。我们就不说了,坐在一旁装哑巴好不好?”

她的话,说得我耳根都烧起来了。我朝阴暗处躲去,只把冻僵的手掌对着火。我偷看一眼达瓦拉姆,她也在指缝中偷看我。

格桑拉姆说:“我俩坐在这里,会搅了别人的好事。看看人家,隔那么开,好像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可人家的眼睛早已搂抱在一起了。”

坎珠拉姆说:“我们还是走吧。”

她俩来到我身边,用脚撞撞我,说:“你同达瓦拉姆坐一起,我们马上就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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