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3年11月12日
◎鲁珉
不久前回老家,沿着流经村里的小河行进时,发现成片的香蒲自顾自长着,一支支早已成深黄色的蒲棒指向天空,全然没有从前还没有成熟就被采摘的样子了。
看着眼前那些随风摇摆的香蒲,仿佛风中都弥漫着它固有的香味。原来记忆中无法抹去的总是儿时的情形,那些来自田野的味道。婆婆丁、丝茅草、野草莓、羊布奶子……这些现在孩子可能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野草野果,却是那个物质与思想都很单一的年代,乡村孩子们每日不可或缺的零食和甜点。香椿的芽、槐树的花、桑树的果、溪流里的螃蟹和小鱼,都是孩子们一年四季轮换找寻的最美味果食。而记忆最深的,便是摇曳在小河边的香蒲了。
《说文》云:菩,草也;玉篇云:菩,香草也,又音蒲。本草图经云:香蒲,蒲黄苗也,春初生嫩叶,未出水时,红白色茸茸然,《周礼》以为菹。足以说明香蒲的生长历史之漫长。
香蒲在老家也叫蒲草,它择水而生长,农历五六月间是最为茂盛的时节。正因为它喜水,所以也叫水烛、水腊烛。当蒲草长到半人多高,蒲叶长到一指宽、二尺长的时候,就是蒲草归旺盛的时候。这时,蒲草的尖儿孕育出一支像香肠的东西,我们叫它“蒲棒”,短的有手掌长,长的有半尺多长。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便一个个跑到香蒲最密最青的地方,用手折断蒲棒,用牙咬开绿色的皮儿,那丝状的“蒲芯”便露了出来。放嘴里一嚼,满嘴甘甜。采摘的多了,就带回家,让妈妈做一盘凉拌香蒲丝,也是一嘴清香。这也难怪,香蒲自古都是上好的食材。宋人黄裳就曾写道:“角黍包金,香蒲切玉,是处玳筵罗列。”香蒲俨然成为筵中名菜。
炎热的夏季,乡下的蚊虫很多,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傍晚时分,收工的母亲总是会去小溪边带好多的蒲棒回来,点燃驱蚊。有时,我们哪里碰伤磕破皮了,母亲就把家里那只药罐里的香蒲花粉拿出来,敷在伤口上面,要不了几天伤口就会结痂。后来才知道,中药里的蒲黄就是它,在香蒲开花的时候采集,已经有两千多年的药用历史了。
到了仲秋时节,蒲草就渐渐成熟了,香蒲叶便由碧绿变成了酱黄色,蒲棒也更饱满了。用手指一戳,洁白的绒絮便会飘向空中,像蒲公英一样,自由自在地飞向远方。
那个时候,母亲总会在闲暇时,收割一些蒲草回来,坐在老屋的屋檐下,编织门帘、垫子。若是采割回来的蒲草宽大厚实,便做成一把把蒲扇。记忆中左右邻舍夏天用的扇子差不多都是母亲制作的。只有那些边角废料,才用来烧火做饭。
岁月的风一直在吹,吹老了乡村,也吹黄了香蒲。每当深秋的风吹拂田野,小河边的香蒲草枯黄的时候,总觉得那无数个站立的蒲草高高举起一支支蒲棒,就像举起的一支支蜡烛,不仅点亮了故乡的天空,也点燃了心中的缕缕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