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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越荒凉

甘孜日报    2023年11月21日

◎嘎子

苦痛的折磨,使他年轻的脸已苍老不堪,只有漂亮的眼睛,还能看出他曾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他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脸上又是一片苦痛。他不看我了,脸侧到一边,嘴小心地张开,手指抬起上唇的黑皮,把糌粑一小块一小块地塞进去,没有咀嚼,喝口茶便硬着脖子咽了下去。他吃得很痛苦,额头上滚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玉珍阿意不忍看下去了,蒙住脸遥头叹息。屋角暗黑处有人在伤心地啜泣,我回头,是洛热的妹妹翁姆,亚麻书一带最漂亮的姑娘。

阿嘎说:“开始吧。”

玉珍阿意便把桌上的东西移开了,用帕子擦了擦。阿嘎把那个用红绸包裹的东西放在桌上,一层一层打开,里面裹着一迭迭长条形的纸片,翁姆说是经书。她要我坐开点,阿嘎要给洛热念经了。

阿嘎把经书抱在膝上,开始念经时,洛热又戴上了口罩,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有种透明的蓝色。阿嘎的声音像一支从远古飘来的歌,突儿朦胧,突儿响亮,突儿又伴着几声脆脆的铃响。翁姆说,阿嘎在对洛热的灵魂交谈。

我被这屋中的肃穆与神秘的氛围镇住了。

我们都沉默着,小心地呼吸,生怕一声轻微的响动,就把阿嘎创造的这种神秘的东西破坏了。我连咳嗽都憋着,让痰把喉咙咬得发痛,实在憋不住了,便埋在衣袍里喘口气。

阿嘎念完了一段,便摇响手中的法铃,又拿起桌上的法器在洛热的头顶晃晃,才喘口气,又对玉珍阿意说:“喝口茶吧。”

洛热躺下睡了,睡得很安稳。

阿嘎看看我,说:“你可以回去了。我要在这里坐一夜。”

我说:“我不想睡。我想陪你。”

玉珍阿意却生气了,说:“你去做你自己的事!”

我只好与玉珍阿意和翁姆告辞了。

翁姆来送我,月光下她苗条的身影很好看。我与她下了楼出了门,她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布包,叫我带给苗二。我问是什么东西,她没说,好像很害羞。我说,肯定是好东西,苗二不要就归我了。她笑着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叫我快走,野狗来了会咬断我的腿。

我偷偷打那个小布包,是个小耳环,女人心爱的东西。我佩服苗二,真的把亚麻书的第一美人搞到手了。不过,我担心他与格桑拉姆怎么了结,人家那么痴心地恋着他。

石头上的鱼

回到家,苗二对我说,他搞了个大猎物,我们可以好好地美餐一顿。

他拉我到厨房背后,那里湿漉漉的地上扔着一条刚断气不久的黑狗。苗二说,他在树林边上安了个套子,想引野兔子来吃。想不到却套着了这只狗。他用绳子勒死了狗,拖了回来。他满身都是兴奋的笑,说:“我叫甲嘎到阿约吉巴那里去打点白酒,把三个拉姆全叫来,我们知青来一次狗肉大会餐。”

我却发现有些不对劲,把狗头翻过来瞧,尖尖的嘴上拖着长长的黑血。额头上有团耀眼的白毛。这狗我太熟悉了,刚来这里插队时,就差点被它咬了。我说:“这狗,你最好别吃。”他瞪圆了眼睛,说:“你怕别人说你‘阿约卡’,你就不吃算了。我可快一个月没尝到肉味了。”他说着,咽了口唾液。

我说:“这狗你该看清楚了,再吃。它额上的白毛你肯定熟悉,亚麻书一带就这么一只。”

他翻看着狗头上的白毛,也有些虚了,说:“不会吧,只有多吉那老头子才有这种狗。”

他还是犹豫了。苗二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样人都不放在眼内。可他对多吉老队长还是畏惧三分。他说,亚麻书只有多吉队长才像个真正的男人,他那双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睛,不管看谁一眼,谁都会心虚。他就怕多吉队长。

我说,先把狗藏一藏,如果是多吉家的狗,我们就不吃了。他说行,把狗拖到屋角,用几张干牛皮盖在上面,又堆上了几个空背兜。

白天,我们打听到,多吉家的那只黑狗失踪了。晚上,我俩把死狗拖到树林,挖了个坑埋了起来。

那时,我才想起翁姆托交的东西,把那个小布包交给他。他捏捏布包里的东西,又揣进怀里。他没与我讲与翁姆的事,说:“洛热太可怜了。”

我说:“洛热的嘴太可怕了。”便把我见到的对他说了。

他冷笑一声,说:“寨里人都说,那是洛热骂人太多了。”

我说:“他是支书。”

他说:“他也是亚麻书一带最漂亮的小伙子,像他的妹妹。”

我说:“多可惜呀!”

他哼地笑了一声:“你也学会了发酸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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