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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在深秋

甘孜日报    2023年11月30日

◎曾利华

当我抵达南岳时,冬天正匆匆赶来,而秋,留给我的是她绚丽的背影,绰约,妩媚,深情。

癸卯年深秋之约,是在南岳。

我赴的是一场文化的盛宴。我要见的,是那些景仰已久的散文名家;要赏的,是五岳独秀的南岳衡山;要听的,是旷瑜炎老先生《暮色苍茫》里一个又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放下行李,驻足于君雅洲际酒店,抬腕看了看手机,时间尚早,还不到上午八点。拨通甘建华老师电话,那边传来了关爱的声音:“快来一楼,先吃早餐。”

曾数次来南岳,或会晤老友,或同学见面,或相约登山,或酷夏避暑,我对南岳,从未有过丝毫的厌倦,相反,每一次都会滋生新的情愫。我似乎在时间之上,发现了南岳在四季轮回中,每一天的胜景都异于过往,时时喷射出一种全新向上的活力。而且,不仅仅是放眼可见的旖旎风光如万花筒一样在变,就连那些深藏于古迹背后的文化,也时不时被专家学者从历史长河中打捞而起,从而赋予南岳新的更加厚重的底色。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如若志趣相投,山海又岂能阻隔?因了甘建华老师的盛邀,国内部分散文名家、知名编辑、高校教授都踏秋而来。京城的张健、邱振刚来了,陕西的陈长吟、高亚平来了,四川的周闻道和海南的凌须斌来了,现居长沙的谭谈、游和平、王开林、陈新文、杨丹、赵燕飞、耿会芬来了,当然,衡阳和永州的知名教授任美衡、罗玉成、杨金砖亦欣然而来。他们,来参加的是中国散文名家走进南岳采风创作活动。

深秋的南岳,少了夏日的青葱和热烈,却多了一份成熟与稳重。从忠烈祠到磨镜台,从福严寺到祝融峰,从西岭茶场到黄庭观,再到水帘洞,两天的游览,我们走的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常规线路。尤其是金刚舍利塔、圣经学院、黄庭观、南岳游击干部训练班陈列馆、长沙临时大学文学院旧址,这些非旅行社推荐的主流景点,因其文化底蕴或红色基因浓厚,甘建华老师都特地列入了采风的行程。此次,陪同我们的讲解员是土生土长的南岳人曾莲英。曾莲英对南岳的风土人情和人文历史了如指掌,因业务出众,工作出色,曾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其讲解,取舍得当,深入浅出,生动流畅。通过曾莲英的讲解,南岳在我们心中,自然愈加高大起来。

或许,在大多数游客心中,南岳是寿岳、是秀岳,透出浓浓的宗教文化气息,闪烁着秀丽的夺目光芒。然而,在我看来,南岳更像一本厚重的历史书,精美的装帧,仅为其外表,书中厚重的历史文化,更值得去细细品味。南岳一山一寺一草一木,或者一树一路一校,背后都可能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历史。就如岳云中学,这所由著名教育家,中国现代基础教育奠基人之一何炳麟先生创办的学校,居然与不少名人志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革命先驱杨开慧、李启汉,军事将领邓华、成普,文学家丁玲、叶紫,诗人洛夫,音乐家贺绿汀,两院院士李薰、孟少农等,无一不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凝视南岳这本书,历史一步步向我靠近,我的思绪如白云一般,飘得很远很远。我似乎看到,在狼烟四起战火纷飞的1937年、1938年,胡适、朱自清、闻一多、冯友兰、金岳霖等一大批文化学者,他们不畏舟车劳顿,寻觅至南岳圣经学院,潜心研教,从而为组建西南联大奠定了基础。我也似乎看到,在1939年至1940年间,南岳创办的堪比“黄埔军校”的游击干部训练班上,叶剑英心怀把日帝赶出中国的理想,挥笔写下了“四顾渺无际,天风吹我衣。听涛起雄心,誓荡扶桑儿”的雄文。我还似乎看到,为动员年轻的僧道参加抗日救亡斗争,1939年5月,周恩来、陈烈、田汉等人鼎力支持,成立了湖南宗教界第一个抗日救亡组织——佛道救难协会,周恩来挥毫而就“上马杀贼,下马学佛”八个大字……斗转星移,时光流逝,南岳那些深藏的红色历史却并未远去,反而在我们采风过程中,愈加清晰起来。

秋阳从云层中探出头,一阵阵秋风也从南岳的山中掠过,植被丰富的原始次森林,因此更为灵动。在秋冬更替中,数月前尚且垂着青绿的树叶,如今有的已然变黄、变红、变棕、变褐……在秋风抵达的每一刻,随即发出簌簌的响声。南岳这幅大自然绘就的巨型山水画,在秋染后便有了生命的律动。

但在南台寺,在金刚舍利塔,那些高达数十米,杆围如盆大的松树,任由秋风吹拂,也难改其容。在秋天愈行愈远时,如针的松叶却如夏天那样,翠色欲滴。“卷帘最爱南山近,坐听松声起碧涛。”静坐于松林,聆听松涛之声,很容易进入一种诗的意境。浮躁的心,也在这幽深的松林中瞬间静了下来。清闲的时光,就此从心中缓缓流过,一切忧烦,皆烟消云散,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秋将尽,福严寺的银杏树,也深恋着夏天,依然透着蓬勃的生气。那些密密匝匝似黄未黄的扇形银杏叶,不免让远道而来的我们心生遗憾。大家满以为寺前那三棵千年的银杏会带来黄澄澄的惊喜,不曾想到,山中温润的气候,拉长了银杏叶走向生命终点的周期,真正要看到那满目的金黄,大概率还得等上十天半月。好在福严寺法号“大岳”的高僧不吝赐教,挤出时间展示其书法技艺,让我们感到不虚此行。

秋雾,是在午后来袭的。此时,我们已经越过祖师殿、南天门、上封寺到达了高耸云霄、雄峙南天的祝融峰顶。宋代黄庭坚诗云:“万丈融峰插紫霄,路寻穷处架仙桥。上观碧落星辰近,下视红尘世界遥。”在南岳七十二峰中,最高峰乃祝融峰,最适合登高望远。立于望月台,薄薄的秋雾紧随着薄凉的秋风,自西向东,朝着祝融峰一路奔来,待到峰顶时,竟又瞬间散开,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远处,尽管秋阳高悬于天空,但那秋雾却如化不开的乳白色浮云,时时缭绕于山峰。远山在秋雾中若隐若现,显得异常朦胧,呈现出一种无以言表的神秘。

来到规模达1200多亩的西岭茶园,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茶园一年中仅采茶两次,春秋各一。眼下,秋茶已采,但那一垄又一垄如梯田般的沃土,茶树依然透出星星点点的新绿。我突然觉得,南岳,不就是一杯浓淡皆可饮的茶么?茶汤中浓缩了春天的生机,也蕴含着夏日的热烈,更彰显了秋天的诗意和冬天的清冽。南岳这杯采自云雾中的山茶,不仅能滋润人的五脏六腑,更能启迪人的心智,抚平人内心的创伤。

秋水,是瘦的。在南岳的景点中,与水相关的景点,最为有名的当属水帘洞。水帘洞,位于紫盖峰下,距南岳镇不过4公里,是我们采风的最后一站,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到达水帘洞时,已是午时。“秋山癯而清,秋水瘦而净。”水帘洞的溪水,在深秋是浅浅的,也是清清的,水底的游鱼和砂石,尽收眼底。沿溪而上,流水潺潺,险峻处,还可看到几处小小的瀑布,溅起无数白色的水花。水帘洞两岸的山,并不高,植被亦不及南岳中心景区那般茂密。偶尔有一两只小鸟从水帘洞的上空掠过,落下几声鸣叫,水帘洞更显清幽。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当攀升至“天下第一泉”时,我顿生疑窦,咋爬了半小时,也只见水帘般的瀑布,却不曾看到过洞?同行的南岳作家周苡连忙告诉我,眼前这美丽的峡谷,就是水帘洞。赶过来的导游曾莲英则告诉我关于水帘洞的另一个故事:水帘洞古名朱陵洞,是唐玄宗投龙祈寿之地。公元738年,唐玄宗依据道教科仪,派遣内侍张奉国和道士孙智凉等人,专程来南岳朱陵洞投龙(即投放金龙玉简)祈寿,这金龙玉简即今人口中的国宝“南岳投龙简”。我自是不知,水帘洞还有这样的故事。于是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这山水相依美不胜收的峡谷来。

深秋的南岳,天空高远,气候宜人,此时最宜登山。采风期间,令大家感动的是,年逾八十的旷瑜炎老人,也无惧山路的崎岖险峻,拄着拐杖,执着地随我们登上了祝融峰。难怪,在下午的《暮色苍茫》新书研讨会上,大家对旷瑜炎这位心存善念、文笔朴实的老人一生执着文学,给予了最高的评价。

暮色升上来,秋雨落下来,携着丝丝的寒意。秋雨中的南岳,又有了另外一种韵味。站在南岳山下,我思绪万千,人生四季,秋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段历程。然而,无论人生处于哪个季节,都应像旷瑜炎老人那般,心如明镜,心存善念,做自己喜欢的事,活得通透。纵然不被万千人称颂,至少应在熟知的人群里,立起良好的口碑,赢得众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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