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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越荒凉

甘孜日报    2023年12月12日

◎嘎子

陈达吉抬头看了一眼哀伤中的翁姆,就在看那一眼时,他改变了主意,手中的枪收了回来,脸上的仇恨也消失了。他朝满脸愤恨的洛热笑了笑,拍拍他的背,说:“我看算了吧。我不想女人插在我们男人的中间。我们还都是干部,社员们都会来看我们的笑话的。”

洛热也收回了刀,他嘴里仍旧不甘示弱,说:“卓嘎对我说过,你喝酒后就打她,朝死里打。她恨你,说你不配做她的男人。”

陈达吉厌恶地看一眼跪在泥浆中的卓嘎,哈哈笑了。周围人都觉得奇怪,这个时候他还笑得那么开心。他对洛热说:“你想要她就拿去吧,我要回去了。区里上午要开基干民兵会,你可是亚麻书的民兵营长哟。”

他骑上了马,看也不看自己的女人。

洛热扶起了卓嘎,她便搂着洛热痛哭起来。洛热劝她说,她还是回去吧,家中两个幼小的孩子需要她,可不能让这个黑了心肠的男人打坏了。

卓嘎骑上洛热的白马,依依不舍地走了。

这场差点血肉横飞的厮杀便结束了。可雨还没停,越下越大,粗壮的雨柱在地上撞着,水花飞溅,似乎要把松软的大地砸一个深坑。围观的人早已散了,只有翁姆拉着哥哥的手,说着安慰他的话。

洛热让雨水冲刷过的脸看起来很平静,可他觉得,此事不会完。

就在当天晚上,洛热病倒了,发着高烧,说了一晚上的胡话。那场淋透衣袍的雨水和寒气,逼进了他愤怒的心脏,人肯定会被病魔击倒的。

第二天,陈达吉来到洛热家,穿一件漂亮极了的藏袍,鼻梁上架一副墨镜。他一进洛热的家,便从袍里掏出一个红布包,两个玉手镯。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对曲珍阿意说:“我是来陪礼的。我昨天是喝醉了酒,人疯了,真不该同洛热兄弟仇人一样对抗。”

曲珍阿意脸是阴的,看也没看他放在桌上的东西,说:“洛热病了,昨天回来就病了。”

陈达吉吸了一口气,来到卡垫旁,看着洛热青黑的脸,手靠靠他的额头,又收回来,说:“好烫手呀。你们怎么不送医院?”

曲珍阿意说:“没事的。刚吃了土登曼巴的药,没事的。”

陈达吉坐下来,说:“病恼火了,就很难医治了呀。”

这句话好像伤了曲珍阿意的心,她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陈达吉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说些话给洛热兄弟听。卓嘎我不要了,我马上就扯离婚证。她喜欢洛热就让她喜欢吧,自家兄弟还与他争争夺夺,像什么话!”

曲珍阿意给他碗里添了些热茶。洛热躺在卡垫上动了动,他可能听见了。

陈达吉的眼睛在屋内四处搜寻,他有些失望地说:“翁姆没回来?”

曲珍阿意的脸皱了皱,什么也没说。

陈达吉喝干了碗里的茶,曲珍阿意也没给他添茶了。陈达吉说:“洛热病好后,告诉他,区里推荐他去县里开先进基层干部会。”

他站起来,又朝屋子四周看了看,有些失望地说:“我就告辞了。”他走后,曲珍阿意的脸更阴沉了。

洛热病好后,上嘴唇肿了一个包,不大,比一粒青稞籽还小,有点痒,像被蚊子叮咬过,他也不在意。卓嘎天天都来,对他说陈达吉已同意离婚,手续办妥后就搬来和他一起住。

陈达吉却带来了话,要洛热的妹妹翁姆同意嫁给他,才办离婚手续,洛热愤怒得人都要爆炸了,骑马赶到区上,当着区委书记充翁的面,痛骂这个无赖。陈达吉不慌不忙地说:“你家已收了我的定婚礼,就是答应了你的请求。如果退婚,便是对我的羞辱。”

洛热问曲珍阿意有无此事,曲珍阿意拿出了陈达吉送来的手镯,放在桌上,一句话不说。

洛热气红了脸,抓起手镯狠狠摔在地上,手镯在软软的地上弹了弹,滚进屋角,转了个圈,碎成了两半。

就在那天,他的嘴唇上的那粒肿块长大了,通红一块,有拳头那么大。他整个脸都让肿块拉扯得歪斜了。开始,他让瘸腿藏医上点消炎的药,没什么效果。又去县医院医治,还是没效。后来肿块变黑变硬,一发着就痛得脑袋麻木。洛热去了省城的大医院,一检查,是要命的癌症。

他回来了,戴着口罩。他再也不想见卓嘎了,他说他一人痛苦就行了,不想再伤害另一个人。卓嘎离了婚,带着孩子回到了热科牧场的娘家。

我和苗二都觉奇怪,今天这个悲伤的日子她是怎么知道的,热科草原离这里很远,要骑两天的马呀!人们相信,洛热病重时,她就搬到了这里附近,她想亲自给洛热送葬。

又一群鸦雀呱呱吵闹着,飞到了那棵苍老的杨树上。乌鸦是很有灵性的生物。每次有丧事时,它们都会大群大群的出现,用哀伤的声音向这个平静的世界宣告着什么。

只有独坐在霜雾打湿的青稞地边的泽仁卓嘎,无视这满世界的喧闹,一动不动地坐着。她的身子似乎同这肥沃的土地连为了一体,远远的很难分辨出人与泥土的颜色。只有阳光初照时,她顶在头上的红头巾,在灰蒙蒙的雾气中特别地刺眼。

我想,太阳天天都从同一个方向升起,在她心中最温暖的还是昨天的太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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