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鹏

岁末，把十二个月份展开成十二幅画，从尾走到头，打量的目光在差强人意与不尽人意间兜兜转转。得失总是难以衡量，但在纷纷扰扰之中，一些共性的心愿正一点点地，从远山的剪影变成近处的窗花。

新的一年，希望能一直拥有打扫的心情，每周抽出空来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打开蓝牙音箱，播放古典的轻音乐或是生机勃勃的白噪声，让舒心的旋律和外墙上的阳光一起，一寸寸地从地面起涨，直至漫上窗台。把桌面、书架上散乱的书摆齐，把一直心心念念却从未翻开的书放在床头柜，读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放在茶几上。这一年，翻书的次数越来越少，人就像居无竹的苏轼，吃起肉来都少了很多滋味。

把窗子都擦一遍，它们是房屋的眼睛，却被灰尘加了层消极的滤镜，总把晴天看成阴天，让人的心情总是以忧郁为背景。可事实上，窗外翩跹而来的晨光是多么鲜亮、清澈！再把堆积的杂物清点一遍，除了那些入木一百年深度的纪念要好好收藏，其他的要么整理起来等待废物利用，要么打包后扔到梦境都找不回来的地方。当生活摆脱了拥挤与逼仄，快乐才会回归简单与轻松。

新的一年，希望能在生活淤积的河道里找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哪怕再细再狭窄，也能让水流通，在寂静的疲惫中扬起一丝丝欢快的歌谣。

人忙起来，就是一只不分昼夜，转得天昏地暗的陀螺，此时，更要保护好心房里骤然冒出的感叹号。两点一线是为了身体的生存，而通勤路上对风花雪月的欣喜，闲暇时对人间烟火的眷恋，回家后从布衣菜根里得到的温馨，才是为了灵魂的生存。

保持感官的敏感，看到父母头上冒出的又一缕白发，听到树冠深处的一声清脆鸟鸣，闻到一个陌生人手中玫瑰的余香，尝到一本老书中别有洞天的新意……不要让大脑在被塞满后变得呆板僵硬，也不要因为手中塞满了文件，就丢到能发现美的放大镜与望远镜。像夸父一般赶路，终有一天会倒在干渴的路上，怀有少年的心态，才能咏而归。

新的一年，希望压在桌板下的日程与计划都能一条条地抽出来，化作会飞的魔毯，直奔远方。

那些躺在手机里的旅游惠民卡和年卡，早就跃跃欲试了，那些关于山河的理想，早就在眺望的目光里一次次地流浪。想去的森林与峡谷，想看的朝阳和残照，只在文字中邂逅的水墨江南、壮阔海域，只在歌曲中畅想的草原边塞、北国南疆……年轻时，地图小得像是一个地球仪，等年老了，一座小城都会大得像是一片大陆。

那些常年挂在嘴边的事情，比如健身、学习新的技能，也该付诸实际了。总是幻想着，当身材健美、学识渊博、技能众多、长袖善舞等词语和我绑定时，我在职场或者生活中该是多么风生水起。可惜，跌跌撞撞的来路已经断定了我不会是小说中的男主角，这些词语不会让我唾手可得，它们必然要与我隔着一条艰苦而漫长的道路。但只要有终点，就总有到达的一天。尽早迈开步，不然，等好不容易采撷到胜利的果实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享受了，岂不是莫大的浪费。

此外，那些一次次敲响窗子，却总被我视若无睹的灵感，也需要在一支笔的精雕细琢下，变成一篇篇承载着片刻欢喜或感伤的文章了。人在一年年的行走中，会渐渐变成多年前的影子再也重叠不起来的样子。过去写下的文字，日后再也写不出来，每一段旅程里的那个自己，如果不用文字记录下，等到记忆和牙齿一起开始松动，他就真正成了离家出走的人，一去不复返。

新的一年，还希望……

新的一年，已经等在门外了，北风零度的亲吻，让她的脸颊通红。快把它请进来，围炉而坐，热一壶酒，放进几朵窗花与一抹霞光，就着两句诗与它共饮——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新年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