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敏 文/图
大渡河沿岸的高山峡谷地区,山脉纵横交错,但这并不能阻挡春天的脚步。树丫风沿着静默的山谷,翻过一道道山梁,吹进山凹里的村落。阳春三月,气温回升,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这片土地也迸发着勃勃生机。
在这个长达20多公里的狭长地带,生活着自称“鱼通人”的部族群落。他们从何而来?在这里过着怎样的生活?至今保持着怎样独特的习俗?带着这些疑问,我们一起走进鱼通,在历史的痕迹中捕捉岁月留下的印记。
缘起
生活的渴望,土地的扩张,为逃避战乱,部落迁徙。每一种理由,都隐藏着背景离乡的无奈,78岁的鱼通老人张志明,为我们讲述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老人的族人,用发现新大陆的喜悦,取代了不远万里的辛苦。生活在麦崩乡的鱼通人,以三粒麦子的撒落为根基,在这片土地上,发芽、抽穗、开花、结果。
这片土地上的传说、故事、山歌,以及鱼通锅庄唱词,都是一代一代“鱼通人”用他们的母语——贵琼语,讲述、传唱,保存流传下来的。这些闪烁着智慧的贵琼语,却因为没有文字作为载体,面临着失传。连生活在这里的老人也无法说清道明,这种发音类似于藏语、羌语,但大部分又不尽相同的语言是如何起源的。
站在村头环顾四方,整片山坡只剩下老人们了,屋后的那棵老柿子树,已上百年,正在吐出新芽。年轻人们,几乎全在山下的镇上买房租房,城里的生活快捷方便,他们除了过年以外,也难得再回一趟家。汉语逐渐成了他们唯一的语言,不知道他们是否明白,血脉根源处,还有这样一方乡土。
居有定所
家,有归属的意味。房屋是家的具像。每一位鱼通人,对于自己的房子,敝帚自珍,从修建的那一天开始,便深深地与之相依了。
鱼通居民的村村寨寨通常座落在半高山上,蜿蜒的山间公路,缠绕在山体表面。顺着公路的延伸,山坳跌荡起伏。在相对宽阔的台地上,菜田畦畦,房屋林立。每一片相对集中的石头房屋,就是一个堡子。在抽枝发芽,泛着新绿的季节里,一幢幢石头砌起的房屋,在肃穆地苍穹下,更显庄严、静默。
这些房屋,被当地人称之为“碉房”,多依山而建,其建筑格局都一样。房屋用石块垒起,并以木头为墙筋,每隔一定高度,横砌进入石块,融为一体,使之更为坚固牢靠。“碉房”楼高五层,四平八稳,气势雄伟。
地面第一层为“堂屋”,在过去,是集做饭、吃饭、烤火、家人日常活动为一体的场所:通常设有地火塘(火塘上架着石头垒起来的锅庄,或铁三角)、主神龛、灶,是鱼通人最为神圣的地方。
现在,房屋功能更加完善,厨房、厕所,另设,各成一室。三十年前,每年农历的二月十一,还有对着墙面“打浆”的习俗。至今,房屋上仍有痕迹,隐约可见。据说,这样的房屋免受妖魔鬼怪的侵扰。
融合
与鱼通地区接壤的嘉绒地区,或更远卫藏地区、汉地的女子远嫁过来的情况很多。汉族老人刘家秀,用她的一生,讲述她与鱼通这片土地的故事。这个祖辈远在四川内地的汉族人,随着父辈的迁徒,脑海里早就模糊了家乡的模样。对于家乡的情怀及牵挂,随着年岁的增加,也只能跨过空间和时间去慢慢遥想。她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穿着打扮饮食习惯,与当地村民并无二致。
老人在劳作中唱起了山歌,依循老人唱的山歌的唱词,我们隐约可知鱼通人也是要过端午节的。鱼通人的重大节庆,几乎和汉族相同。唯独12年一次的羊年节,独具鱼通特色。时在羊年的十月十二日至十五日。届时必须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
据考证,羌人和羌语支各居民集团的人皆崇拜羊及羊神,并以羊年为吉祥之年。而鱼通人属羌语支之一,过羊年节系古羌人崇羊的遗风。
撷萃
鱼通锅庄
鱼通锅庄——鱼通区最为传统的一种舞蹈,通常在节庆婚宴的时候跳起。
每年正月初八至正月十六,这里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庙会,附近的人们穿戴传统民族服饰赶来,围着摆满酒、腊肉、钱、米的象征丰收喜庆的石板桌子,摆开舞蹈阵势,迈着沉稳的步伐,伴着口中的唱词,跳起锅庄来。
而今天,为了我们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村民们即兴起舞。众人分成两队,跟随着领舞之人,口中唱词渐渐起势,节奏便进入她们的身体。舞者中,老年人居多,他们的从容沉着的舞姿,引领我们回到了久远的年代。
服饰
生活在高山上的鱼通女子,因为生产生活习惯的关系,并没有太多繁缛的装饰。通常,她们身着以黑、蓝色为主的长衫,以手绣的朵花头帕和缠枝团花围腰帕加以修饰。粉色艳丽的搭搭线,将头帕裹上头部,与腰间的腰带、围腰帕相呼应,尽显女性柔美和妩媚。
而鱼通男子身穿蓝布长衫,外着羊皮褂,头缠着头帕。“鱼通”是藏语音译,其意思就是“缠头的人”。
老人们回忆,除去现在所穿的蓝布长衫以外,更有一种用色大胆鲜艳,质地为锦缎的女装,被他们称为“龙衣龙袍”。只可惜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破四旧”时全部被烧毁。
“耍牛灯”
你方唱罢我登场,另一个村里的“耍牛灯”也准备在村活动室上演了。
道具早已准备好:灯笼、排灯、犁具,以及一头用竹、纸、旧布、牛毛做成的“牛”。 这些道具都是村民抽闲暇时间赶制出来的,这项活动被当地人称为“耍牛灯”。
传说,唐王造下这个灯时,是为了丰富子民的生活。到后来,成为祈福来年平安,风调雨顺的一种寄托。
除去那头牛,打头阵的排灯特色鲜明,方方正正中透露着威严的气势。盒体的上方插着野鸡尾毛若干,较宽的两个侧面,对称粘贴形状相似的人形。当地人介绍,这简单的剪纸意味深长,中间椭圆的部分,代表着唐王,而周围那些人形,则象征着边地人民臣服于中央王朝的统治。
过去,正月初一开始扎灯,初二给衙门、堂口拜年,领受红包、粮食、腊肉等。在那个物质生活不丰裕的年代,这些东西,成为了“耍牛灯”的一种动力。初五晚上开灯,全坡上下,以及附近的村民齐齐参与,一直到正月十五,在队伍中挥舞过的灯笼排灯,一并送到附近的庙宇烧尽,是为“扫瘟”,方才歇下。
繁星初上,夜色弥漫。火把照亮的夜晚,整个山村都沸腾起来。一时,铜钹助阵,锣鼓齐鸣。轰轰烈烈中,村里几位老年人就着夜色,扯着嗓子,一板一眼地唱起了“牛灯”起源。唱毕,耍“牛”人、以及“猴子”、“人类”做为整个队伍的主角,首当其冲,排灯灯笼紧跟其后,压尾的火把挨个点起,队伍逐渐壮大,浩浩荡荡地杀进夜色中。“耍牛灯”的队伍,刚要开始沿着村落,走家串户。
当火光次第熄灭时,一切又逐渐归于平淡。明日的太阳升起,高山深谷里的村庄又陷入深深的宁静。年轻人外出谋事打工,老人们默默坚守耕耘这片土地,作息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