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08月25日
■贺先枣
那时节在牧场上偏爱的是马。一看见马就浑身是劲,久而久之竟能看上几眼就知道一匹马能不能跑得快,有没有耐力,调皮还是温驯。反而对比马的量大得多的牦牛经常视而不见,觉得它们不过黑压压的一群、麻麻木木的一群。它们没有马儿的灵性、没有马的矫健、敏捷,连模样也不及马儿漂亮。
第一次体会牦牛的不凡,却是由马儿引起的。骑马沿雅砻江边的山道走,正是冬天冷得最凶的时候,冻得结实的江面如白花花的巨蟒。走着走着,一条冰坡盖住山道,一直伸到厚冰如大道的江面上。要前进得从这冰坡上过,走在头里,打马就行,忘了所骑的马儿得有铁掌。刚上冰坡就感到冰上站立不住,心想来个急冲也许能够过去,殊不料还没来得及催马,马儿已经倒下,连马带人顺着冰坡往下滚,无障无拦,云天雾里已到雅砻江边冰层上。额头、手、脚到处都火烧火燎的痛,大腿上红红的血也浸出来。尤其恼火的是左脚踝扭伤了,站不起来,一用力,痛得满脑门细汗。却不敢太爱护自己,站起来一扭一拐先去看马,生怕马的脚杆跌断、腰杆受伤。马儿是吓坏了,呆呆站在那里,它背上的鞍垫早散四处。后行的人在冰上洒上些冻土细沙、垫了些细树枝、枯草叶,过了冰坡这才找路,下到江边的冰层上来,大呼小叫,也很热闹。
那马颤抖不停,喷着鼻息任拉任催就是一步也不动,像是被冰冻牢实了。这时,见一位身着老羊皮袄的中年汉子吆喝着两头牦牛,不紧不慢悠然走过来。他赶着牛沿着江边的冰层走,好像是走着平坦大道。
汉子走过来,把那马浑身轻轻拍打一遍,捧起马蹄看了看,说没关系的,伤是没伤,恐怕是吓了一大跳,让它回一下神。又过了一阵,又哄又诓,好容易让马离开江边的冰层同其它马站 到了一起。赶牦牛的汉子说:“马掌已经磨得太旧了,稍有冰就要滑,它自己也不敢走冰了。你的脚受伤也蹬不稳马镫了,还不如骑牛走”。
骑牦牛沿江边走,不上坡下坎,省好多路,反正沿江边也能走到要去的地方,就请伙伴们牵匹空马走,答应了骑牦牛与汉子同路行。
汉子打头牵了牦牛就走。我骑了头牦牛跟在后边。所骑的牦牛没有骑鞍,只有一张垫子。没有缰绳,也不知怎么指挥。牦牛没有马儿的个儿高,骑在牛背上晃荡的双脚不时碰上树桠、冰层上突起的地方。
惊讶的是那牦牛在冰上竟然走得那么稳,朝左右的偏斜、上上下下颤抖的感觉一点也没有了,只是慢,慢得忍不住想催它快点,走了一段路,感觉暖和得很,牦牛身上的体温从两条大腿往全身扩散,才晓得骑在马背的马鞍上真冷。轻摇慢晃,便放声谈笑,抽烟,有时干脆俯在牛背上,连肚子、胸脯一齐暖和、暖和。那汉子原也爱说笑,一路走过去,也就乐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