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丹巴县小金谷石砌技艺传承人毛忠华

■杨全富

       在小金谷中，只要提及毛忠华的名字，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毛忠华，不高的个头，头上戴着一顶黄色的帽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出无限的睿智和精力，一双粗糙的大手见证了其修建房屋的艰辛，在腊月山二村年噶藏寨，他是众多乡邻眼中的能人，而且又是一个热心肠的人，邻里谁有事，只要吆喝一声，他都是第一个赶到，马不停蹄的忙里忙外。

     毛忠华的碉房在腊月山二村年噶寨子里有点另类，它汲取了丹巴县四条沟谷碉房修建的特点，碉房修建在一块宽敞平整的土地上，一共为五层，房屋每一层的空度较之甲局藏寨的房屋高许多，这是仿照东谷牦牛藏寨房屋空间高的特点修建的，碉房外建有高高的围墙，将房屋圈在其中，又具有典型的小金嘉绒藏族民居四合院的特点。

     毛忠华的祖上世居腊月山村，在清乾隆年间因为积极响应清政府的大小金川之战，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委以寨守一职。在几百年里，他的祖上因为勤俭持家，家境颇丰，不过在解放后因为家庭殷实，被化为分子，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毛忠华的母亲白天要辛勤的工作，夜晚又要跟着地主、富农等一起挨批斗，那是后的毛忠华已二十有余，每天都要目睹着老母亲战战栗栗的生活，原本殷实的家庭在无情的现实面前逐渐衰败，生活已是捉襟见肘，就像毛忠华所说的，都快要“舀水不上锅”了。因为自己是分子之后，所以很多队上出门搞副业的活都与自己无缘，就更不用说去学习技术了。然而就是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苦难日子，使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掌握一门技术，为今后的生活打下一定的基础。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偷师学艺，在工地上，他抢着做最苦最脏的活——泥工活，在石匠师傅旁，在泥工之外他还兼职小工，他帮助石匠师傅捡拾石块，用心记着师傅们是怎样选择石块，怎样将石块在墙面上放置，又是怎样将稀泥倒入石缝中的……，在他的心里，石匠师傅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自己模仿的对象，回到家后，他自己动手修建破损的院墙，泥工、石工、小工、石匠都由自己一个人包揽。夜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眼前挥之不去的是石匠师傅的一举一动，梦中也曾千百度的与石墙亲密接触。

     在队里，有一个地富分子扎太老人，他的砌石技艺在整条沟谷中可以说是首屈一指，因为是地富分子，队里严格的规定不准老人参加大型的修建，有一年，大队部在修建队里的会议室和晒场时，刚完工的石墙在夜里却不知何原因轰然倒塌，损失不小，为此只好将规定暂时搁置一边，将老人请到现场诊脉，老人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的拿起石头就开始修建，在老人的手中，那些石头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服服帖帖的在老人掌下排得整整齐齐的，这些建筑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如今还傲然挺立在村寨中。毛忠华带着笔者来到村寨中的制高点，给笔者指着眼前的几处建筑物自豪地告诉我，这是合作社晒场、这是大队会议室，这是挡土保坎，这些修建中都有着老人的贡献。

      自从老人参加队里的修建后，同为分子的毛忠华得到老人的青睐，在休息的间隙，老人让毛忠华亲自操持手锤、泥掌子，手把手的教他修建房屋中关于砌石需要的基本功，在老人细心的教导下，毛忠华砌墙技艺有了质的飞跃，一年下来，就能独挡一面。如今老人虽然已经驾鹤西去，然而他的技艺却在毛忠华的手中得到了传承，“也可以告慰老人的在天之灵了”，毛忠华红着眼圈告诉笔者。当问及修建了多少碉房后，毛忠华告诉笔者，从集体开始到现在，自己亲自参与和主持修建的碉房不下60座，在关外还参与修建了寺庙十余座、佛塔十余座。

     毛忠华和我行走在乡间的小径上，初春时节的藏寨沐浴在薄薄的烟雾中，远处的山飘飘渺渺，一道柔和的阳光洒在山巅之上，几只觅食的雄鹰盘旋在空中，矫健的身影在光影中急速的飞行。在一座碉房前我们驻足观望，久久凝视，他告诉笔者，这座房屋从挖墙脚到建成，都是他亲自参与主持修建的，从他的眼里我分明读懂了一位传承人具有的责任心。他说，在当地，房屋为土石木结构，有些地方缺少石头，就以土木结构建造，不过这种房屋少，在腊月山，只有梁大爷（地名）还残存有一座土木结构的房屋。土石木结构的房屋，一般选宅基地在向阳的山坡上，多建在岩石稳固的山脊梁上，这与汉族的风水学吻合，又增加了房屋基角的牢固性，如果修建在泥土多的地方，就要深挖墙脚，有时候要挖下去几米深，直到挖到坚硬的土层为止。然后以较大而且抗击压强的石片或巨石把基脚砌牢固，一般的墙基墙比房体墙面宽厚一倍或三分之一以上，以便承受高大数米乃至于几十米高墙的压力。石墙是以片石、泥土（多位黏性强的黄泥土，有的还加入一些韧性强的毛和牛劲草之类，搅拌在泥中勾缝。）相砌，泥土其镶嵌片石稳固、粘接作用。有的还多加木条为墙筋，一切为起稳固作用。在砌石墙时，很讲究技巧和片石间大压小、长压短，片石间错落压缝，不能有对缝。修建高碉时，砌筑工匠仅依内架砌反手墙，全凭经验逐级收分。在砌筑过程中，一般砌至1.40——1.60米左右，即要进行一次找平，然后用木板平铺作墙筋，以增加墙体横向的拉结力，避免墙体出现裂痕。在墙体的交角处，特别注意交角处石块的安放，这些石块，既厚重，又硕长，俗“过江石”，以充分保证墙体石块之间的咬合与叠压程度。笔者问毛忠华，这石墙中最难修建的是那一面时，他指着墙的四角说，这就是最考手艺的地方，一座房子的修建中，技艺最好的掌角。在藏寨里穿行，可以看到，有的房屋高达十余米，而墙角像一杆直立，线条笔直不曲。他告诉我，墙角的质量是整个房屋砌墙质量最好的保证，墙角笔直未变形，标志这整个碉房片石之间缝隙勾合好，承压均匀，调泥适度，片石之间的结合更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