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8年06月15日
◎刘忠俊
唐卡是我国藏区特有的一种绘画形式,唐卡为藏语音译,意为“卷轴画”。它起源于公元七世纪松赞干布时期,一千三百年来在雪域高原上流传演变,成为集宗教艺术、风土人情和天文、地理、历史、医学为一体的庞大文化载体而影响深远。时至今日,唐卡以独特的文化魅力,盛行于藏区和内地,影响遍布全世界。
每一种文化现象的生长和发展,都不会是独立演化的结果,往往会从别的地区、民族的文化传统上寻找创新的灵感,融入到自己的文化血脉里。唐卡也是这样,除了在早期对印度、尼泊尔、以及中原美术的继承、吸收和融汇贯通外,在发展的过程中大量的学习和借鉴周边民族文化养分。外来的绘画材料、技法和理念,丰富了唐卡绘画的表现力,增强了艺术性。同时也避免唐卡绘画在上千年的发展变化中走向封闭、单一或停滞。其中,中原汉地丰富的绘画类型成为唐卡绘画重要的学习、借鉴对象,并由此触发了唐卡风格(画派)的发展和嬗变。为此,本文就从“流派的产生”和“风格特征”两方面来分析中原汉地绘画风格对唐卡后期发展的影响和遗存。
从绘画史来看,早期唐卡(公元七——十五世纪)表现为印度、汉、藏等多元文化在雪域高原的碰撞,发展出具有综合性质的绘画风格。如:克什米尔、印度波罗、夏鲁、尼泊尔、江孜、古格等风格;而在后期(公元十五世纪以后)佛教教派的兴衰影响了画坛潮流走向。
早期的佛教绘画从内部来看,都是棋盘格的布局,是来源于古印度石窟的设计图,而且越早期就越接近石窟的概念。在此基础上细分出波罗风格、尼泊尔“波哇”风格和克什米尔风格等细微差别。在对这些外来风格几百年墨守成规的绘制后,西藏唐卡画家渐渐不满足于对固定程式的传承,开始慢慢渴望寻找创新的审美体验。
而从外部来看,中原汉地的绘画和西藏唐卡也大大增加了融汇交流的可能性。明朝延续了元朝对西藏的权力控制。政治关系日益稳固,汉藏关系愈发融洽,文化交流也日渐繁盛。随着汉地罗汉画和青绿山水画的技法大量进入西藏。于是唐卡绘画从十五世纪开始逐渐弱化印度、尼泊尔的影响,主动学习、借鉴汉地的绘画艺术。这是一个巨大的美学冲击,它直接助攻了西藏唐卡本土化的进程。
西藏唐卡风格在这个时期的巨变,典型的是勉唐派的祖师们借助了汉地青绿山水的灵动,突破了石窟构图在画面上的桎梏。也由此拉开了唐卡绘画风格的大变革帷幕,形成了藏区唐卡画界“勉唐钦莫”[ 简称为:勉唐派]、“钦则钦莫”[简称为:钦孜派]和“噶玛嘎孜”[简称为:嘎孜派]三大画派。
◎绿窗
老屋修缮后还保留木窗,年根儿与老妈去镇上办年货,顺便接年画和窗花。唯有年画窗花不叫买,叫接,足见重视。但满大街没发现一家传统的老窗花帐子。
窗花帐子,听听多美,想去就是一幅热闹的戏曲红尘,“红花姐,绿花郎。干枝梅的帐子、象牙花的床。”嘎嘣稀脆的幸福感。
窗花成品一摞摞用针捌满黑色大布,挂在墙上,叫窗花帐子。大帐子窗花款式达一百多种,小帐子也有五六十种。以字为主题的吉庆有余,四季平安,福禄寿等,要三联四联一起接;经典的有喜鹊登梅,龙凤呈祥,双鱼戏莲,猫戏牡丹等;还有当年生肖,盆瓶篮碗,态色翩跹,一帐繁花。
老人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窗花盛时,塞北冬季漫长,刻染窗花不失为有情趣又能赚点小钱的好营生,腊月初就有几家帐子挂上街头,腊月十五六达到高峰,上百挂窗花帐子可胡同里争雄斗艳,人们挤着相着讨价还价。
到八九十年代街头也有二三十挂窗花帐子,刻法有精致细碎鲜活的,也有粗枝大叶呆楞的,染色有艳丽也有雅致。讲究买“碎活”的,碎就是细刻,薄透露,粘在窗纸上气韵生动。说这家窗花“太整了”,就是囫囵一片,下刀少,不透不疏。
素白窗纸不贴几只窗花,简直有一屋子年画也空如旷野,因那是窗,人与自然对视的眼睛。乡俗是家里有人去世,才不贴春联窗花不放炮,过个素年。有年除夕夜老妈太忙了,让十三岁的姐姐贴,小姐妹们花枝招展一拨拨找她玩,走不了,她哭泣着粘上了,窗花东歪西扭,但好歹一室生春了。
窗格小的显不出格局,因少了留白,而窗格大,世界就大了,春风荡漾春水多情。木匠家里窗户做成多宝格式,这一楼那一阁停着一尾鱼一丛水草,一只蝶一枝花,满是江南意趣,已到艺术境界了。
农房改造迅速,大玻璃窗当道,窗花渐渐式微了,但往年街头仍有几份窗花帐子,怎地忽的不见了?失落间,不死心又逮着卖春联的小伙问了一句,终于打听到尚存唯一的一份!赶紧七拐八转奔过去,古戏楼后墙角,一挂黑黑的窗花帐子冷清清挂着,一对老年人守着。
我掩不住的快活,有五六十样,两元一对,看看哪个都想要,经典款都拿下,买了十对,其实老妈家最多也就用十个。老太太手颤颤地捻出一对对窗花,用写过字的作业本纸卷好,这方法多年没变,亲切。清瘦的老先生保镖一样帮腔。“明年贵贱不刻了,费神费眼睛,弄不动了。”
没有需求就没了,不用就消失了,小窗花珍贵起来。
糊窗户那天风特别狂浪,裁好的窗纸才对好格,大风哗啦暴贴偏左了,揭下重对,又呼啦扑打偏右了,或咣唧翻上面去,还好窗纸柔韧没有损坏。粘好精心选就的窗花,小窗格上还特意粘了一只狗,一只蝶,完美!
老妈审视一下,说这窗花都没早已的“碎活”了。我找出往年春节拍的窗花一对比,果然。老匠人的眼神、精气神确是不济了,是在竭力维持着最后的需求。
惋惜也拯救不了。就像葡萄酒,再昂贵过了存储年限也败了;再有劲儿的人参过了百年就灰飞烟灭了。
当然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塞北等地的窗花已经进入官方保护,但只是几个民间艺人在鼓捣,供瞻仰、访问、作为民俗礼物,乡镇街面上见不到了,老百姓够不着了。
而窗花的发展史就是百姓为了迎接春天而创始。《酉阳杂俎》说:“立春日,士大夫之家,剪纸为小蟠,或悬于佳人之首,或缀于花下,又剪为春蝶,春胜以戏之。”宋人多会玩。塞北丰宁一带的窗花从清代走向繁盛,契丹文化,满蒙风情,移民潮又融进来汉民族文化,出现了五彩窗花、挂旗儿、春联,热闹闹一门祥瑞,昭示对大地的感恩对春天的渴望。
凤山书院秦敏清先生记载过窗花发展:“咸丰年以形见长,花味不挑筋,人面不开脸。同治年间功夫日深,花蕊劈毛密细,垂柳千条镂空,吕祖鼻眼分明,衣纹粗细相宜。”阳刻为主,阴刻为辅,一刀一剪都是心血。
我托兄长买了老太太帐子上所有六十对窗花,她满脸兴奋,物以稀为贵,明年还会刻剪也未可知。需要就是挽救,用就是延长生命。
除夕,我抛小家跟老妈守夜,红灯笼整宿亮着,窗纸恰似清白透粉的帐子,鱼跃,狗旺,鹊鸣,花弄影,凤凰于飞。“此日此时人共得,一谈一笑俗相看。”正合了杜甫诗。老妈八十了,这样的老屋除夕也像窗花一样珍贵,不知哪天会忽的不见了,我拥着被子靠紧老妈。